月光在焦土上拉出冗长的影子,众人跟着墨流苏的脚步往西南方向走。
林昭月的青锋剑始终半出鞘三寸,剑脊上的霜花随着她的呼吸明灭。
每经过一片灌木丛,她的眼尾便微微一挑——这是前世作为问道境大能时养成的习惯,危险临近前,剑气会自发产生预警。
“叶公子。”苏倾雪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声音裹着夜露的凉,“寒梅谷的冰魄琴……我娘临终前说那是她的道心封印,可墨流苏说里面锁着幽冥宫老宫主的神魂。”
她的另一只手攥着绢帕,寒梅金纹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轻轻发烫。
叶凡低头看她泛红的眼尾,前世记忆突然翻涌——二十年前寒梅阁被灭门那晚,他还是个在雪地里冻得发抖的孩童。
是苏倾雪的母亲苏映雪用半块暖玉护住了他的心脉。
此刻内天地里的天木芽舒展新叶,幽蓝火焰随着苏倾雪的情绪起伏轻颤。
他忽然明白,为何前世陨落时触到的最后一丝温度,会与此刻掌心的温度重叠。
“不管冰魄琴里藏着什么,”他拇指她手背上的薄茧,这是常年拨弄冰弦留下的痕迹,“我们先救眼前人。”
楚红妆的银铃突然"叮"地一响,她歪头看向右侧的枯井:“有机关。”
话音未落,林昭月的剑己划破空气,一道青芒斩在井沿,碎石飞溅间露出埋在土里的青铜兽首——那兽首口中正缓缓渗出墨绿色毒液。
“南疆毒宗的‘蚀骨泉’陷阱。”楚红妆蹲下身,指尖戳了戳兽首眉心的朱砂点,“阵眼在这儿。”
她从发间取下一根银簪,挑开朱砂,里面竟爬出只指甲盖大的金蚕,“小金子,去把引信咬断。”
金蚕"嗖"地窜进兽首鼻腔,三息后传来"咔"的轻响,毒液瞬间凝固成绿晶。
秦挽霜的指尖在虎符上敲了两下,暗卫的梅花烙在掌心压出红痕。
她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坳,对身侧的黑衣人道:“你们绕到东侧,若有动静便以梅香为号。”
暗卫躬身退下时带起一阵风,吹得墨流苏喉间的旧疤微微发疼。
“到了。”墨流苏停在山坳前的断墙处。
月光透过墙缝照进来,映出地面密密麻麻的符文——那些纹路泛着幽蓝,像是被幽冥之火淬炼过的铁水浇铸而成。
林昭月的剑突然"嗡"地悲鸣,霜花纹路里渗出点点金芒。
她盯着墙内的黑暗,声音比剑气还冷:“里面有至少七道死气。”
楚红妆的金蚕又窜了出来,在她手心里转了三圈。“是被控制的活人,不是尸体。”她舔了舔嘴角,“有趣,幽冥宫的控魂术比传闻中更狠。”
叶凡的内天地突然一震,幽蓝火焰如活物般窜入识海。
他闭眼感应片刻,睁眼时瞳孔泛起淡金:“这些符文是锁魂阵的引,破阵需要……”
“我来。”苏倾雪松开他的手,绢帕上的寒梅金纹突然亮如星火。
她将绢帕按在断墙的符文中,清越的琴音从帕子上流淌出来——那是《寒梅三问》的前调,前世苏映雪常弹给他听的曲子。
符文随着琴音扭曲,墙内传来"轰"的闷响。
众人眼前的断墙缓缓裂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石阶。
石阶尽头是间石屋,石屋西壁插着幽蓝火把,照亮了二十余具被铁链锁住的躯体——他们双眼泛着死灰,胸口却还在微微起伏。
“是苍梧剑宗的外门弟子!”林昭月突然冲过去,剑鞘挑开一具躯体的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剑形胎记,“这是我宗‘青锋令’的标记,上个月失踪的三十人里,至少有十个在这儿!”
她的手指攥得发白,剑穗上的青玉坠子被捏出裂纹。
“还有大楚的暗卫。”秦挽霜掀开另一具躯体的衣襟,露出心口的梅花烙,“这是我亲封的‘寒梅卫’,派去查幽冥宫动向的。”
她转头看向墨流苏,眼底的锋芒几乎要刺破空气,“你说他们被控制,如何唤醒?”
墨流苏的星陨玉突然剧烈震颤,与叶凡腰间的九霄环佩共鸣出刺耳的蜂鸣。
他走向最里侧的石床,床上躺着个白发老者,额间有道深可见骨的疤痕:“这是老宫主的亲卫,当年替他挡过锁魂钉。唤醒他们需要……”
“小心!”林昭月的剑己经出鞘,一道青芒斩向石屋角落——那里的阴影突然扭曲,三个黑衣守卫从暗格里窜出,手中的短刀泛着幽蓝寒光,正是方才陷阱里的蚀骨毒。
叶凡的天人合一天赋瞬间运转,内天地扩张三寸,全属性提升的暖流顺着经脉涌遍全身。
他足尖点地掠向左侧守卫,右掌凝聚内天地的天道之力,掌风过处,守卫的短刀应声而断,接着被他扣住手腕反拧——这招是叶家“碎星手”的改良版,前世他用这招破过三位破虚境的杀招。
右侧守卫的短刀刺向苏倾雪后心,楚红妆的银铃又响,金蚕"噗"地钻进守卫耳中。
那守卫突然惨叫着捂住耳朵,刀尖偏离三寸,擦着苏倾雪的发梢扎进石壁。
秦挽霜的虎符拍出一道气劲,正中中间守卫的膻中穴,那守卫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得撞在石墙上,昏死过去。
“解决了。”林昭月的剑刃抵在最后一个活口的咽喉,“说,谁派你们守这儿的?”
守卫的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状,嘴角溢出黑血。“吞毒了。”楚红妆蹲下身,用银簪挑起守卫的眼皮,“毒里有蛊,看来是怕我们逼问。”
叶凡走到白发老者跟前,内天地的幽蓝火焰自动涌出,包裹住老者的眉心。
老者的眼皮动了动,喉间发出含混的呻吟。
苏倾雪跟过来,将绢帕按在老者额间,琴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寒梅三问》的中调,清越里带着几分悲怆。
老者突然睁开眼,眼底的死灰褪去,露出浑浊的老泪:“老…老宫主…他还活着?”
“你醒了?”林昭月的剑"当"地落地,她蹲在苍梧弟子身边,用剑穗擦去他脸上的血污,“我是昭月,苍梧的昭月。”
那弟子睫毛颤动,终于认出她,嘴唇动了动:“圣…圣女…他们用…用琴声控制我们…”
秦挽霜的寒梅卫也陆续转醒,其中一个年轻暗卫抓住她的衣袖:“公主,幽冥宫在寒梅谷设了祭坛,他们要……”他突然剧烈咳嗽,血沫溅在秦挽霜的衣襟上,“要引幽冥之火……焚尽寒梅阁的道心……”
叶凡的内天地突然剧烈震动,幽蓝火焰如沸水般翻涌。
他看向墨流苏,后者喉间的旧疤正在渗血——那是锁魂钉留下的旧伤,此刻却像是某种共鸣。
“寒梅谷的祭坛。”苏倾雪的绢帕上,寒梅金纹突然连成完整的图案,“我娘的残卷里,最后一页画的就是这个。”
她抬头看向叶凡,眼尾的红痣像滴要落的血,“原来冰魄琴的解法,从来都不是秘密。”
石屋的幽蓝火把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被唤醒的众人同时抬头,看向石屋最深处——那里的石壁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幽冥火焰图腾,正随着众人的呼吸缓缓转动。
“这是……”林昭月的剑自动飞回手中,霜花纹路里的金芒大盛。
楚红妆的金蚕在她手心里疯狂打转,银铃碎成一片乱响:“不对劲,这些被唤醒的人……他们的生机在消失!”
叶凡的识海里,天木芽突然抽出新芽,芽尖首指石屋地下。
他蹲下身,掌心按在青石板上——地底下传来沉闷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比凡人快了三倍不止。
“下面还有东西。”他看向墨流苏,后者的星陨玉己经碎成齑粉,“你说的秘密,是不是该全说了?”
墨流苏望着石壁上的幽冥图腾,喉间的旧疤终于裂开,渗出的血不是红的,是幽蓝。
“老宫主的神魂,”他的声音沙哑如锈剑,“从来都不在冰魄琴里。”
石屋地下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某种封印被打破的脆响。
被唤醒的众人突然同时捂住心口,他们的瞳孔里,幽蓝火焰正在重新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