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颜扶着铭洋坐起来，而后把水杯塞进他手里。
他先是抱着水杯发了会呆，而后仰着头，一口气全喝了。
末了才用手背抹了下嘴巴。
铭洋抓着杯子：“顾渊他，走了吗？”
陆一颜“嗯”了声，把水杯拿走。
“不会回来了？”铭洋抬头看他。
陆一颜又“嗯”了声。
“你说，”铭洋又垂下眼，“他为什么放了我？”
为什么？
能为什么。
想开了，不舍得了，不想杀了。
铭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低着脑袋，大脑有些乱。
末了，蹦出一句：“他会不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伤害我？”
陆一颜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看来，大家还是把鬼想的太简单了。
“鬼，是阴物，”陆一颜看着铭洋，耐心解释：“世间万物都是讲究阴阳平衡的。”
“就算鬼不想伤人，但只要它跟着你，你的磁场就没办法平衡。”
“倒霉是最轻的，跟的久了，就会出大大小小的灾祸。”
陆一颜歪头看着他，微微抬了下眉，问：“就算顾渊不想伤害你，但你也会受到伤害，能明白吗？”
铭洋抿着嘴唇，半晌，点了点头。
他就这么呆坐了好一会，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摸出手机，打开自已和顾渊的聊天框。
顾渊还是那个头像。
只是两个人过往的聊天记录，都没了。
点进朋友圈，最新一条已经变成了讣告。
铭洋说不出来自已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过往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
过去的那段感情，就像梦似的。
这种感觉很窒息，像是有块石头压在正中间，有些呼吸不上来。
铭洋无意识在对话框敲下一排字，而后点了发送。
随即，一个大大的红色感叹号跳出来。
接着，是系统小字：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无法发送消息。】
那一瞬间，压在胸口的石头好像忽然开始下陷，坠落，直至底部。
铭洋鼻子发酸，眼眶很热，终于忍不住埋头痛哭起来。
“......”陆一颜沉默着起身，迈腿，推门离开。
不得不面对现实的时候，很多人都接受不了。
当然，也不只是人，还有鬼。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鬼。
末了，问：“你想好了？”
顾渊站在门口，很轻地点了下头。
“做孤魂野鬼久了，会迷失自已，迷失了就无法进入轮回。”
陆一颜看着他：“你等他，如果铭洋把你忘了，死后不去找你，你就永生永世会困在这里。”
顾渊语气很平淡：“没事。”
真的没事吗？
看铭洋的八字，再过五年他就会遇到另一个很爱他的人。
两个人天造地设，很般配。
陆一颜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执念，直至死亡，都无法消散。
“你能帮我算算吗？”顾渊看着陆一颜，问：“我和铭洋的未来。”
“......”
陆一颜看着他，沉默半晌，还是实话实说：“铭洋在五年后就会遇到个很爱他的人。”
说完这句话，陆一颜都觉得唏嘘。
现在爱的撕心裂肺，结果过段时间，还会再爱上别人，好像根本不影响什么。
顾渊听到这话，身形晃了下。
他垂下眼皮，攥了下拳头，良久又松开，轻声说了句：“挺好的。”
陆一颜很想问他值得吗？
顾渊八字无后天之气，简单来讲就是阴阳失衡，且全属阴，灵魂本就枯竭，再加上天干地支被刑冲，可能这真的是他最后一世，无法再度进入。
如果他选择等，恐怕真的会永远弥留在人间，成为游魂，再化为虚无。
但。
陆一颜没问。
他不信命。
不信神亦不信佛。
他所信的那位告诉他，人定胜天。
陆一颜沉默着看了顾渊许久，末了，开口：“祝福你。”
顾渊终于笑了，眼睛却很红，他像最初那样，很轻地点了下头。
*
“陆大师，真是谢谢你了！”
餐厅内，几人围着圆桌，桌子上满是菜品。
这酒店实在豪华，刚刚陆一颜瞄了一眼菜单价位，差点没吓死。
什么空心菜就要1888？
还有什么，什么米粥就要2580？
金子做的吗？
纯金打造？？？
你们有钱人的钱要是真的没处花，给我也行啊？
司临用手肘撞了下正在发呆的陆一颜，眼神示意：“回话。”
陆一颜回神，也跟着举起杯子：“不客气空心菜。”
铭父愣住。
铭妈妈抬头。
“？？？”铭洋更是没听懂。
满桌茫然，只有司临没忍住笑出声。
“......”陆一颜干笑，脸上瞬间特别热：“哈哈，我是说不客气。”
“要得要得。”
“你救了我们全家的命，”铭父举杯：“您开个价吧，这次帮我儿子是多少钱？我让助理打到你的账户。”
陆一颜闻言，端着酒杯想了想。
这次的事确实是有点麻烦的，耗费了不少精力。
驱鬼当然不能像算卦那么便宜。
而且！最重要的是！连碗破米粥都得两千多！
他怎么着不得比这些个空心菜、米粥、和什么豌豆糕贵吗？！
那就......
十万！
陆一颜暗自定好价，但是有点心虚，所以只是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指头。
“一千万吗？”铭父问。
夺少？！
他虽然是想狮子大口开，但也没有想开那么大的口！！
陆一颜连连摆手：“不不不不不不！”
“一百万？”铭父想了半分钟，才试探性地开口。
“什么？”陆一颜瞪大眼，立刻摇头：“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临又撞了下。
“干什么你？”陆一颜被撞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皱着眉回头，小声：“你撞上瘾了你？”
“能不能有点出息。”
陆一颜咬牙：“我很有出息！”
“是吗？”司临笑眯眯地，压低声音靠近他，挑挑眉，喊了声：“空心菜？”
陆一颜：“......”
看着陆一颜那快红透的耳朵，司临终于好心放过他，抬抬下巴。
陆一颜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就见铭父很诧异：“就要这么点？”
“陆大师不愧是大师！”
陆一颜：“...........”
这么，点？
一百万，是点？？？
啊？
“要的太低，他反而不会感谢你，”司临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不用谢。”
“这一招，叫世面。”
陆一颜一把抢过司临手里的茶杯：“这是我的杯子！”
司临“诶”了声，“给我尝尝。”
“尝个屁！”
说完，陆一颜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捂住司临正要说话的嘴。
“我不是真的让你尝屁，我也不放！”陆一颜终于把憋了两天的话给说出来：“我是在怼你！怼你听懂了吗！”
“吃个屁！尝个屁！是在怼你！”
司临看着陆一颜张牙舞爪的样子，没忍住弯起了眼睛。
这俩人这会一个面红耳赤，捂着另一个的嘴。
另一个也不恼，反倒笑得开心。
这氛围，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铭洋又有点搞不明白了。
什么意思啊？
这俩这样，是不是背地里亲过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