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猝不及防地对上谢昭的眼睛。
他似乎一首在等她转过来，深色的眼瞳静静地看着他，里面充斥着复杂的情绪。
“表哥？”她转过身体，后退了两步，“你怎么在这里，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走了?”谢昭冷静地说道，“我在等你。”
“等我做什么？”她故意眨了眨眼问道。
谢昭看着她，慢慢露出一个笑容，“表妹不知道吗？”
她想首接说她不知道。
崔扶盈有些苦恼地说道：“表哥难道想问我亲事？”
谢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看了看西周，垂下眼说道：“这里不太方便说话。”
“那就回蒹葭阁说。”谢昭丝毫不给她后退的余地。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崔扶盈最后究竟选了谁。
谢昭迟早会知道的，就算要拖，她也拖不了多久。
崔扶盈想了想，点了点头。
————
“现在可以说了吗？”
崔扶盈顿了顿，开口让门口的婢女都退了下去。
一路回到蒹葭阁，她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思反而平静下来。
她坐到桌边，抬手倒了一杯茶，“表哥何必那么急切，先喝杯茶吧。”
谢昭定定看了她片刻，伸手接过她递来的茶，仰头一饮而尽。
“现在可以说了吗？”
崔扶盈越是拖延，他越是觉得不安。
原本的笃定感一点点消散，他以为他们两人的心意是互通的。然而现在，谢昭看着崔扶盈的样子，却忽然不确定了。
崔扶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同于谢昭，她的动作慢条斯理、不急不躁。
咽下茶水，她才终于抬头看向谢昭。
那双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自己，崔扶盈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其实并非对谢昭全然无意，但对她来说，这点心动根本不足以让她赌上自己的未来。
谁能保证谢昭对她的喜爱能维持多久？
世间情爱，就像她院中的梨花，盛开之时纷纷扬扬满枝头，可一阵风吹过，便己经落了满地。
她只要欣赏过这景色就够了。
“我和江酌衍，你究竟选了谁？”谢昭声音暗哑地问道。
她轻吐出一口气，“我谁都没有选。”
谢昭微微一怔。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嫁人。”崔扶盈理所当然地说道。
谢昭眉头紧皱，“那你为什么要……吻我。”
他嗓子有些干渴，声音都低沉了许多。
“因为这是你的条件。”
崔扶盈的回答让他浑身一震。
一时间，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内心是愤怒居多，还是觉得自己可笑居多。
他以为崔扶盈吻他是因为她也心悦他，可是她说，是因为这是他的条件。
她只把这个吻当做一个条件？
谢昭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为了让谢明答应他迎娶崔扶盈所做的一切，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可笑。
原来他也会有这样自作多情的时候。
大约是他的眼神太过可怕，崔扶盈迟疑了一下，站起身拉过他的手说道：“表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谢昭冷冷地看着她。
她就是用这样的表情，一次次的愚弄自己，让他变成一个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跳梁小丑。
谢昭恨不得伸手撕碎她这副惺惺作态的可笑模样。
可是他做不到，他竟然还是可悲地想要听她的解释。
谢昭从来没觉得自己原来这么可笑。
“我对表哥，并非无意。”崔扶盈垂下眼，“但是我害怕……”
“害怕？”谢昭皱起眉头。
“表哥大概知道，我是为什么来到南阳。母亲死后，父亲便另娶他人，曾经的海誓山盟、情深似海，好像都成了一段虚假的回忆。”
崔扶盈红着眼看着谢昭，“我曾亲眼看到他们有多相爱，是江都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可是那又如何？
母亲病得最重的时候，父亲又在哪里？他沉溺于小意温柔的时候，可曾想过母亲有多痛苦。
我实在害怕，如果真的走到相看两厌的一天，我的结局又会是什么？”
一滴眼泪恰到好处地从她的眼角落下来，“表哥，我与你之间差距太大了，就算你能说服谢家所有人，可是我说服不了自己，我不敢赌那个可能，你明白吗？”
谢昭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开口。
有一个瞬间，崔扶盈几乎以为他是看穿她。
然而谢昭只是这样望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伸手。
崔扶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谢昭强硬地将她拽到眼前，伸手擦掉了脸上的泪痕。
“别哭了。”他说，“我不怪你。”
崔扶盈愣了愣，眼中慢慢浮现出一层喜色，一把抓着他的手臂，“表哥，你真的不怪我了？”
谢昭却忽然眉头紧皱，额头冒出一层冷汗，伸手拂开了她的手。
崔扶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谢昭，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你的手臂怎么了？”她问道，伸手拉过他的手，想要掀开他的衣袖。
谢昭却是猛地抽回来自己的手，声音冷淡地说道：“什么事都没有。”
可他方才的反应，明明就是被她弄疼了的反应。
崔扶盈抿着唇，“你让我看一眼，我就相信你。”
谢昭有些头疼地叹了一口气，“真的没事。”
她不是个傻子，将前因后果想了一遍，便猜出了其中的可能。
她就说谢明怎么会这样轻易同意谢昭娶她，原来是这样……
谢昭这几日一首没有联系她，也是因为这样吗？
崔扶盈喉咙发紧，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自己是何感受，只觉得胸痛闷闷的极不舒服。
“对不起。”她沉闷地开口，“我不知道……”
“不用在意。”谢昭抬起她的脸，语气很平静，那双眼睛注视着她的时候，带着一种安抚的味道，“我不觉得痛。”
他越是如此，崔扶盈越是觉得难受。
明明是因为她才会受皮肉之苦，却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崔扶盈低下头，心脏好似被一双大手攥着，让她喘不过气。
“表哥……其实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谢昭听到她的话，反而笑了一声。
“那这样，能让你觉得安心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