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月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萧凛被崩塌的冰峰裹挟着坠入深渊。那声裂帛般的惨叫穿透耳膜,掌心血珠溅在深海之泪表面,竟灼蚀出细密孔洞。她踉跄着扑向崖边,身后传来鲛人族特有的悠长号角,整片海域突然翻涌起血色浪潮。
"抓紧!"陌生的男声从背后袭来,玄铁锁链骤然缠上腰身。昭月回头,看见身披银鳞软甲的男人倒悬在半空,左脸覆盖着半张青铜面具,右眼瞳孔泛着熔金般的色泽——是三日前在珊瑚迷宫遭遇的鲛人刺客,此刻他手中锁链却刻满北燕皇室的云雷纹。
海水倒灌的轰鸣声震耳欲聋。青铜面具人将她抛向半空,暗红披风翻涌如血瀑。昭月坠落时看见海底浮现巨型漩涡,那些被撕碎的冰块竟在半空凝成冰刃雨。剧痛从肩胛骨炸开的瞬间,她翻身滚落在嶙峋礁石上,怀中深海之泪迸发出清越龙吟。
当鲛人刺客再度逼近时,昭月指尖己结出冰霜剑气。可对方轻笑一声,青铜锁链化作囚笼将她笼罩。锁链上镶嵌的鲛人珠开始渗出血丝,她突然记起黑袍老者临死前的呓语:"那些沉在渊底的......都是自愿成为容器的......"
锁链突然剧烈震颤,昭月心口玉珏灼烧起来。她看见锁链缝隙里游过的蓝光——是三日前救治萧凛时用过的鲛人药粉。指尖蘸着伤口渗出的血抹向锁链,本该腐蚀性极强的剧毒,此刻竟让锁链表面的鲛人图腾发出哀鸣。
"你竟敢......"鲛人刺客话音未落,整片礁石区突然下沉。昭月听见海水在耳畔织成罗网,腰间鲛绡腰带自动断裂,褪色的红绳末端坠着半枚虎符。黑水吞没头顶的瞬间,她将深海之泪按进心口。
刺骨寒意刺穿西肢百骸时,昭月看见海底浮起无数森白骸骨。那些骸骨有的佩戴着北燕王室的金冠,有的缠着南楚的玄铁锁链,最中央的位置静静躺着具黄金棺椁。棺盖上的云雷纹与深海之泪产生共鸣,她听见母亲临终前的呢喃从时光深处传来:"去渊底找......"
剧痛在识海炸开时,昭月发现自己悬在透明棺椁上方。棺中躺着的北燕皇子面容与她七分相似,胸口镶嵌的玉珏正与深海之泪遥相呼应。记忆如潮水涌来:三百年前那场月蚀之夜,本该自刎的她被推进炼魂炉;母亲撕裂胸口取出玉珏塞进她口中;父亲举着滴血的虎符,对着虚空嘶吼"去祸水东引"......
"原来我才是容器。"昭月抚摸着棺椁内侧的蚀痕,那些焦黑的沟壑竟组成她从不认识的北燕古文。当指尖划破掌心将血滴在棺盖上,整片海域突然寂静。黄金棺椁化作流光没入她心口,与此同时,《天烬策》最后一页无风自燃。
海水开始沸腾。昭月看着鲛人刺客在热浪中扭曲成焦炭,那些曾要取她性命的黑衣人正化作骨灰飘散。深海之泪在她掌心跳动,此刻竟与体内玉珏产生共振,映出幻象——沈国师站在青铜祭坛上,脚边是正在融化的萧凛。
"快住手!"昭月嘶吼着冲向幻象,却撞进某种粘稠液体。腥甜的海水突然变得浓稠如浆,她看见自己下半身正化作深海之泪凝聚的形体。海底的冰棱划破肌肤,流出的是荧蓝光晕。
更深的真相浮出水面:所谓"容器"不过是障眼法。当年真正的北燕皇族早己集体转世,而她和萧凛是被炼化的魂魄容器。那些所谓亲人,不过是借血脉羁绊操控傀儡的棋子。此刻她体内翻涌的,是上古鲛人族被灭族时的诅咒之力。
幻象中的沈国师似有所感,猛然回头。他面前的萧凛突然睁开双眼,心口嵌着的半枚玉珏亮如白昼。"昭月!"萧凛的声音跨过幻境砸进脑海,"别让他们得逞!"
记忆如刀刃剖开心脏。昭月想起在幽梦谷,萧凛以血为引激活传送阵时,掌心力竭吐出的黑血里,分明混着她心口玉珏的气息。那夜熔化的不是青铜,而是两人相连的魂魄锁链。
此刻深海翻涌起远古漩涡。昭月在粘稠海水中看见无数记忆残片:黑袍老者是沈国师分-身、鲛人长者曾弑师篡位、北燕皇族每代嫡女生来便被灌入鲛人魂魄......所有线索串成血色锁链,锁住她与萧凛的生魂。
"原来我们从始至终都只是一颗棋子......"昭月任由身体渐渐液化,"但谁说棋子不能吃掉执棋之人?"
体内双重玉珏爆发出毁天灭地的光。粘稠海水在光华中化为飞灰,沈国师的幻象发出凄厉惨叫。当光芒散去,昭月踏着沸腾的海水重新凝聚身形,手中握着的己不是深海之泪,而是融合两枚玉珏的新玉珏。
幻象之外的真实世界,冰封的祭坛正在崩塌。萧凛咳着血从碎冰中爬起,心口玉珏缺口的形状与昭月手中的新玉珏完美契合。"原来如此......"他看着跃出冰海的昭月,鲜血从嘴角滑落,"昭月,你我从来都不是棋子,而是棋盘的掌控者。"
两股力量在半空碰撞,昭月与萧凛相视一笑。深海之泪与新玉珏在他们手中共鸣,爆发出足以吞噬天地的光芒。当光芒散去,祭坛消失,两人并肩立于雪山之巅,身后是崩塌的冰雪和无尽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