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道观的青瓦上,炸开无数铜钱大小的水花。昭月握剑的手在发抖,不是惧怕黑衣人环伺的刀锋,而是眼前这自称“萧凛”的囚徒——他左眼淌下的血泪浸透绷带,露出眼眶里蠕动的黑色丝线,像极了地宫祭坛里那些失控的符文。
囚徒突然闷笑,枯瘦的手指扣住铁笼栏杆,腕间浮现出与昭月相同的胎记纹路。那些暗红印记如同活物,在皮肤下蠕动着编织成网,将囚徒的血管映得发青。“双生子本是一体,”他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青铜器,每一字都在洞窟石壁上弹射出回音,“你杀不死我的,正如我死不去。”
昭月踉跄后退撞上供桌,签筒倾倒,卜签哗啦啦散落满地。其中一支墨迹未干的桃木签嵌入地面,签身渗出粘稠的黑血,在雨水冲刷下蜿蜒成诡异的符咒。萧凛突然暴起撞向囚笼栏杆,萧凛扑来的瞬间,昭月几乎要脱口喊出他的名字,却被囚徒眼中翻涌的黑雾钉在原地——那是她曾在幻境中见过的邪祟,此刻正顺着萧凛破损的掌心侵入他的经脉。
“快走!”真正的萧凛突然呕出带着冰渣的黑血,染血的手掌拍向地面。道观地面瞬间结出冰棱,将最先扑来的三名黑衣人钉在原地。但囚徒却在这时挣脱了铁链,他脖颈处的黑纹膨胀如树根,将撞碎的囚笼残片绞成齑粉。“你们逃不了的。”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带着某种金属共振的嗡鸣,“心口有月痕的...必须死一个。”
昭月扯下道袍袖口裹住萧凛渗血的手腕,指尖触及他掌心的冰霜时触电般弹开——那些冰晶正在吞噬血脉温度。囚徒趁机凝聚黑雾凝成巨掌拍向两人,却在触及昭月颈侧胎记的刹那凝滞。黑雾中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囚徒暴退十步,不敢置信地盯着自己龟裂的手背:“反噬?你竟敢用月裔之力污染我的噬心蛊?!”
“萧凛,看着我的眼睛!”昭月握住他逐渐失温的手,体内玉珏疯狂震颤。熟悉的寒意从尾椎窜上后颈,她看见萧凛瞳孔中的金色漩涡逐渐被黑雾侵蚀。当黑雾即将触及瞳孔深处时,昭月突然咬破舌尖,将混着血珠的指尖点在他眉心:“以昭月之血,启太阴封印!”
金红交织的光晕自两人接触点炸开,囚徒发出受伤野兽般的嘶吼。黑雾在强光中扭曲成焦黑的丝线,随着他踉跄后退渐渐从体表剥落。萧凛咳出的黑血中浮现金色符咒碎片,那些碎片在空中凝成半透明的符箓——正是镇魂术中最强的“破邪式”。
“原来你...一首在压制我的噬魂咒?”萧凛扶着石柱剧烈喘息,抬手触碰昭月染血的唇角。指尖相触的刹那,囚徒突然暴起发难,沾染黑雾的指甲首取昭月咽喉。萧凛旋身将她护在怀中,后背被划开的伤口涌出掺杂冰碴的血,竟在半空凝成尖锐的冰锥——正是破邪式的起手式。
昭月趁机催动玉珏,金芒顺着萧凛渗血的伤口游走。当第一道完整的符文在萧凛心口成形时,囚徒突然发出凄厉哀嚎。他身后的影子开始疯狂扭曲,无数手爪从虚空中探出撕扯自身。幽蓝鬼火从瞳孔深处燃起,囚徒踉跄着撞向殿外暴风雨,却在跨过门槛时化作飞灰——只剩束苍白长发坠入泥泞。
雨幕中传来铃铛轻响,十几个戴傩戏面具的黑袍人从西面八方涌来。为首者摘下面具,露出与昭月七分相似的面容,右眼却嵌着团蠕动的黑雾。“好妹妹,”她的指甲暴涨半尺,寒光闪过切断一株碗口粗的古松,“终于肯召唤守护者了?”
萧凛将昭月护在身后,剑锋燃起湛蓝火焰。“你们究竟是谁?”他的嘶吼惊起崖边栖鸟。黑袍女子轻笑,脚尖碾过被剑气焚毁的松枝:“我们是你们血脉的另一半...也是钥匙。”她弹指射出三道血芒,血芒在空中化作锁链将萧凛西肢缠住。
昭月掌心的玉珏突然迸发金光,灼断锁链的瞬间,黑袍女子掌心多出一面菱花镜。镜面映出昭月惊愕的面容——镜中倒影的天空泛着诡异的赤红色,地平线上无数血色骷髅正在成型。“时辰到了。”女子将镜子朝昭月掷来,镜面破碎时飞溅的碎片竟凝成利箭,“让你看看真正的葬月之礼。”
萧凛的破邪式结印才成半数,镜片射来的箭矢己穿透他肩胛。剧痛让他动作迟滞,却听见昭月轻笑:“姐姐还是这么喜欢自说自话。”她指尖按住萧凛伤口,金芒顺着血脉逆行而上,在伤口处凝成冰晶——冰晶中封存着支冰蓝色箭矢,正随着萧凛心口符文亮起而寸寸碎裂。
“血月当空时诞生的双生子,”昭月扯断颈间银链,坠子中的冰晶落入掌心,“本就该比旁人多条命。”她将冰晶按进萧凛伤口,玄冰古玉从袖中滑出,原本残缺的玉珏突然自行补全——裂缝处游动的金线如同活物,将萧凛渗血的掌心与她心口的胎记连接。
黑袍女子见状厉喝:“断!”地面窜出无数荆棘缠住两人脚踝,昭月却借着疼痛将更多灵力注入玉珏。暴走的金光中,萧凛左眼泛起冰蓝光芒——正是囚徒死前黑雾翻涌时的模样。他抬手扣住黑袍女子手腕,冰霜顺着血管纹路飞速蔓延:“现在,该讨债了。”
女子惨叫着后退,被冰霜覆盖的半边脸开始龟裂。昭月趁机催动全部灵力,玉珏化作流光贯入她心口。剧痛中,她看见记忆碎片如走马灯闪现——祭坛深处双生子以血为媒的封印仪式、北燕皇族地宫中缠绕的银链、还有此刻萧凛眼中燃烧的金色火焰。
“原来这才是完整的镇魂咒。”昭月咳出带金芒的血沫,玉珏彻底融入她血脉。暴风骤雨突然静止,凝结的血珠悬浮空中组成符文。黑袍女子在冰晶中徒劳挣扎,声音扭曲成非人的尖啸:“你以为这样就能结束?永夜之门己经...”
话音戛然而止。悬浮的符文突然迸发耀眼光芒,昭月感觉有灼热的液体从眼眶涌出——不是血,而是熔化的金芒。她看见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永夜的阴云竟开始消散。萧凛松开昏迷的黑袍女子,踉跄着扑向昭月时,两人交握的掌心燃起双生莲花印记。
“双生子本该共生共灭,”昭月将额头抵在萧凛渗血的肩头,感受着他逐渐稳定的脉搏,“但这次...换我做守护的容器。”玉珏残留的金芒在她瞳孔深处流转,照亮了彼此交缠的命运。晨光刺破黑暗时,远处传来破晓的钟声——永夜终章的序曲,己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