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沙哑的嚎叫。
这一切都伴随着一声闷响结束——八一式步枪枪托与头骨沉闷的撞击声。祥子躲在角落,透过窗口看到他们把阿嬷抬到推车上,很多血从阮阿嬷的头上刺眼地流淌下来,接着一张白布盖了上去,白布一直盖到阿嬷的头顶,醒目的红刹那间浸染了单调的白,就像是一瓶打翻的红色染料泼在白色的画布上。
从此对面的房间彻底地沉寂,放风自由活动时祥子成为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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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丰川祥子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在这么多天里,她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窗外的灌木丛传来虫鸣声,丰川祥子坐在床上,阖上了她的双眼。
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窗外的虫子还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走廊里传来士兵的高声惨叫,丰川祥子睁开了眼睛。
下一秒,一道带着热浪的无形冲击波震碎了门窗与头顶窗台的玻璃,并将丰川祥子狠狠掼在了床边的墙壁上。
第一卷:Freezing dawn : 第二章:晶状体
浓重的金属味道将丰川祥子的口腔完全挤满,她啐了一口唾沫,借着窗外的突然明亮的光看见地上那口唾液之中掺杂着醒目的血丝。
肺部随着每一次呼吸的起伏而进行着间歇式的阵痛,每一次阵痛都让祥子觉得自己的肺叶已经被完全震碎成了碎肉分散在自己的胸腔内。
喀!喀!
肺部火辣的疼痛让她大声地咳嗽,血沫喷溅在床单上,形成一片密集的血点。
丰川祥子强忍着后背,胸腔和后脑的疼痛挣扎着爬起,窗外那明亮的橘红色光打在她脸上,祥子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光。
火光,无边的火光,从眼前到地平线的尽头,整片雨林都在火焰中熊熊燃烧。
那奇诡的火焰也在祥子褐金色的眸中跳动着,热风吹进已经没了玻璃的窗口,耳畔旁尽是夜风送来的惨叫与建材被烈火吞噬的噼里啪啦声。
汽油燃烧弹将这里变成了真正的炼狱,祥子一直看着眼前的火光。耳边响起混蛋老爹对她说过的话:
“人生总有那么几次,需要你拼上全部孤注一掷。”
丰川祥子扭头,披上病号服,穿上鞋,玻璃碴在她的脚下咯吱作响。她踱步到自动铁门旁,从小窗有限的视野尽可能地窥探门外走廊的情况,声控灯一盏也没有再亮起,走廊中漆黑一片。
肺部的撕裂痛仍旧没有减轻,但后背与后脑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现在已经断电了,电动铁门自己说不定可以推开。
祥子决定赌一把,她的双手贴上了冰寒的铁门。
呯!
八一式步枪的枪声在左侧隔壁房间响起,爆起的枪焰将黑暗的走廊明亮了一瞬。
…
十分钟前·楼层F4
烟雾缭绕的录像室内,皮肤黝黑的光头男人猥琐地笑着,他眼睛眯起,陶醉地看着眼前的电影幕布上那不堪入目,男女交媾的画面。
“巴育将军,我去上个厕所。”光头男人身旁的猴脸男人一脸谄媚地笑着,他脸颊的肌肉几乎要挤到眉头。
曼尼·博莱茵再一次拿起一包装满四号的塑封袋,他头也不转地向猴脸男人挥挥手,示意他别那么多废话。又用手小心翼翼地搓开塑封条,将白色粉末一点点倒在锡箔之上,用打火机点燃锡箔,火苗贪婪地前进,很快便将淀粉小山般的四号氦罗音引燃。
曼尼一年前因为吸毒被泰国军火巨头企业Chaiseri安保部门解雇,在南掸邦军也待过一段时间,在一次跟缅甸政府军混战中,曼尼所在的团被打散,他从南掸邦军中逃了出来,在南掸邦靠近金三角,这个据说隶属于Talam财团的园区又找了一份工作,主要职责便是看守楼上的那些人。
曼尼的前半段人生一直都是在泥潭中挣扎着度过,他不傻也不瞎,知道那些忙忙碌碌的医生都是什么干嘛的,Talam集团不是什么好鸟慈善家,他听说过,Talam让泰国变成了全球一座巨大的器官贩卖集市,每天都有装载着肾脏心脏肝脏的飞机从泰国起飞,将那些器官送到全球各个角落。
但他只是混口饭吃,Talam是他的金主,谁给了他钱,他就给谁干事,就这么简单。
突然投影仪上的光“哔——”地一声熄灭了,幕布变成了灰色,灯也熄灭了,只剩下海洛因燃烧的烟雾在黑暗中变成了暗淡的蓝。曼尼抓起放在身旁的步枪,海洛因催使着他的大脑疯狂分泌多巴胺与肾上腺素,让他变得比平时清醒了数倍。
他警戒地望着四周,直到短暂的寂静后,巨大的冲击波将他掀翻在地。
曼尼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他刚刚把枪抓到手里就听到从楼上传来一声枪响,曼尼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刘招声开的枪。
刘招声是缅北华裔,出生在果敢老街,后来加入果敢同盟军,在彭家声手下混口饭吃,跟他有着相似的经历,2008年末,缅甸向果敢施压,同盟军与缅政府军在和平镇附近激战,刘招声的连队也在和平镇附近被缅军冲散,刘招声幸运地捡回一命,把枪卖了一路南下,来到金三角讨生活。
曼尼与刘招声相处的时间不算长,但他也与刘招声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情感,特别是刘招声挺有眼色,听了曼尼的往事后更是对曼尼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用自己吭声,就会有一杯泡好的乌龙茶摆在值班室的桌子上,还时不时从外面捎回来些白粉孝敬曼尼。还用泰国“五虎上将”之一巴育·占奥差称呼曼尼。
四楼没有厕所,男厕所在五楼,刚刚的轰炸,他推测是缅军打了进来,而刚才放的那一发冷枪,也许就是刘招声正面遭遇了缅军。
不管怎么说,于情于理,曼尼都需要这么个小弟,他得上楼去看看。
曼尼拉开录像室的门,看着门外走廊的黑暗,他深吸口气,走入深处。
曼尼将八一式自动步枪端在鼻梁前从楼梯间慢慢上楼,除了自己靴底与地面的摩擦声,他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转过拐角进入五楼的走廊,他迅速地将枪口瞄准向每个方位,但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空荡的走廊内只有其中一间房的铁门打开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股铁锈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浓烈。
这是血的腥气,曼尼的额头上开始因为紧张渗出汗珠,他紧闭着唇,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顺着由血腥气铺就的线,他来到了那扇打开了铁门的房间。越靠近那间房,他的神经就越紧绷。
他认识这间房,刘招声给他提到过,园区最近似乎送进来了几个岛国妞,他知道其中的一个的房间号,当时提到那个房间号时,刘招声还如同回忆起了某道难以忘怀的美食般舔了舔嘴唇。
曼尼转身,他看向那扇打开了,虚掩着门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