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腻的脸颊两侧慢慢流下,滴在办公椅皮制扶手表面。
万河晨并不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潘东鸣身侧,一直站着的副手小何,他手中的那个黑色手提箱。
“小何。”潘东鸣发话了,“把我们的诚意现在给万长官表示表示吧。”
咔哒——
小何打开了手提箱其上的密码锁,向上翻起箱盖。
一摞摞粉红色的钞票用纸带捆扎好,整整齐齐地码在手提箱的长方形空间之中。
“这是20万块,不算多,万长官不嫌弃,就收下吧,也算是代表我们万丰赌场一点心意。”潘东鸣拽了拽脖颈间汗湿的粗金链子。
万河晨微笑,抬手将箱盖放了下来,手提箱再次合起,他握住提手,将手提箱拿了过来,放在自己的脚下。
潘东鸣眼前一亮,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万河晨收下了这20万元,就代表他有了想与自己好好聊聊的想法。
“那个,万长官,章参谋那边,您看看……”
“老潘,以后要改叫法了,叫章旅长。”万河晨收敛笑意,绷起了脸,他看着潘东鸣脸上有了疑惑,随即解释道:“你也知道,最近我们前线战况不佳,最近又刚被南缅佬打下了孟包,中将决定要进行大换防,章参谋也要被调离。”
“章参…章旅长要调去哪里?”
“负责北部前线的198旅,兼具与北掸邦军的作战指挥。”
潘东鸣的心中暗暗骂了一句,万河晨明显摆了他一道,先让他把这20万元拿上台面,自己顺水推舟拿了,他也知道送出去的钱也没有拿回来的道理,这才把章克调离的事情给自己和盘而出。
不论这生意合作谈没谈成,万河晨反正已经拿到了这20万。
“老潘,章旅长让我知会你们一声,你们那5个点的抽水,还是有些太高了。”
潘东鸣咬牙,脸上还是不住地赔笑,“那万长官,您认为我们抽水多少合适?”
不能在这里跟他翻脸,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前脚跟万晨河闹掰,后脚就有几发子弹就给他与小何来个透心凉。
“那就2.5个吧。”
万晨河用手托着下巴,他对着潘东鸣露出玩味的笑。
愤怒的火从这个肥胖的越南人心中蹿了出来,甚至平时一直潜藏在皮肤下的青筋此时也在手背上跳弹了出来。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一点点地狰狞了起来,连小何都能看出来他的老板在强压愤怒。
心思缜密的万河晨不可能看不出潘东鸣的情绪变化,他还是那副玩味的笑容,像是在看马戏团中的小丑表演。
“3个点吧。”
潘东鸣的神态尽管表现得在努力抑制自己的愤怒,他的声带却发出了近乎哀求的声音。
万河晨低下了头,他从旁边的一摞文件中抽出一份文件,又从笔筒内拿出一支黑色水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潘老板,慢走,不送,2.5个点抽水,你想好了再跟我联系。”末了,万河晨又轻声说道:“最好趁章旅长还在参谋这个位置上坐着之前,我们把合同签了,过了这个村,就再没了这家店。”
“万长官,我再回去想想吧。”
三菱帕杰罗V77车身剧烈摇晃,再次驶过一个弹坑。
万河晨为什么敢这么威胁自己?做过了详尽的背调,知道了自己跟万丰闹掰了?不太可能,如果是知道自己即将跟万丰集团脱钩,他根本不会答应与自己合作。
他顶多知道自己的赌场拖欠了万丰集团的加盟费,至于自己与万丰集团脱钩,万河晨即使有这个想法,也仅仅停留在猜测的层面上,还不敢万分笃定。
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他知道自己的赌场随着南掸邦军的战事四起,打探到了自己赌场资金流开始出现了紧张。
这也是潘东鸣的其中一条软肋,他的赌场所在地万沟琅与帕特也同样属于756旅管辖区,去他赌场玩牌的,隶属于756旅的军官并不在少数,万河晨不可能在哪里没有一个熟人,总能打探到关于自己赌场的一点消息。
“……哎,好,好,我这就给老板汇报……”
小何挂了电话,潘东鸣听出了他的语气不对。
“小何,出什么事了?”
“是赌场,那边突然出乱子了,阿顺说,有人来砸场子了。”
“什么人?敢去我们场子闹事儿?”
“阿顺说……是一个蓝头发的小妞。”
第一卷:Freezing dawn : 第四十九章:阴阳局(Ⅱ)
一小时前,掸邦,万沟琅。
今日不同以往的冷清,白日的万丰赌场内一反常态的人声鼎沸。
红白条纹的标注“10”筹码与蓝白条纹的标注“100”筹码叮咚相撞在一起,一方赌桌,小山般摞起的筹码之间,被欲望填满的人形野兽们疯狂地吼叫。
赌场东边摆放着一排排的角子机与柏青哥,溪流般的钢珠与硬币从出口欢腾着滚滚流下。
万丰赌场之外,整个掸邦,乃至整个缅甸北部,金三角区域,每个地方军阀的交界线附近,都在进行着一场场激烈残酷,血肉横飞的战役,不同族裔的人们在这方土地上进行着永无止境的厮杀。
而在这片坐落于掸邦东南部,靠近泰缅边境线的一个小镇旁的赌场内,于那一张张牌桌之上,也同样正在上演着一场场没有硝烟,但同样扣人心弦,令人血脉偾张的战役。
一楼赌厅东北角,五六个年纪相仿,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围坐一桌,城墙般的筹码摞得很高,吊顶上的雕花吊灯灯光散射下来,落在筹码的光滑漆面上,反射出星点的白光。
万丰赌场内部一楼中心赌厅没有一扇窗户,光源全靠内部安装的24小时的LED灯管。
“胡牌。”
赵广顺随意地甩出了最后一张牌,围坐在牌桌四周的人看着他甩出来的那张底牌,他们全都直了眼。
红桃A,这局牌局已到尾声,没人会想到赵广顺手里竟然还藏了一张这么大的牌。
“你们谁牌还有比我大的吗?”赵广顺有些自得地环顾牌桌明知故问,几人皆沉默不语。
噗的一声轻响,坐在赵广顺对面的小个子男人将手上的牌全部扔到了他面前一摞摞筹码中央的空区,他嘴中嘟囔着,骂着含糊不清的缅语站了起来。
他输掉了今天的全部筹码。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见到小个子弃牌,他们也犹豫了几下,其中的两个也将他们各自手中的扑克牌拍在桌面上。
赵广顺“呵”地冷笑一声,像这种输不起的玩意儿,他这半辈人生已经见过了太多太多,他知道这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如果是对方的场子,恐怕他的脖颈上已经架着一把砍刀,或是一把黑星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