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士兵摇摇晃晃地一同后退,尘土遮天蔽日,漫天飞舞。
“呃呃!”
雷文也好不到哪去。他下意识用长袍挡住脸,却抵挡不住那股压迫性的力量,被推得连连后退。耳膜里嗡嗡作响,如同成千上万只愤怒的蜜蜂在咆哮。
他半眯着眼环顾西周,眉头紧锁。
刚才搭起的巨大军帐,早己被风暴卷得无影无踪。
就在这时,混沌的尘土中,隐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雷文竭力睁大双眼,却几乎看不清。
“我、我、我,看!!!”
尖锐的尖叫划破了混乱的空气。
雷文猛然回头,只见士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地仰望天空。他也跟着抬头,眼前的景象令他呼吸一滞。
一副闪耀着银光的巨大战甲,仿佛引燃了整个战场的目光。铠甲上雕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巨兽——龙。
雷文的下巴几乎掉到了地上。
那是天下至强的存在——龙!
“……!”
所有人都惊呆了,嘴巴张得可以塞下拳头。
银鳞覆盖的巨龙在高空中优雅地扇动着翅膀,带着无可抗拒的威压缓缓降落。
它庞大的身躯被厚重的银色铠甲包裹,三只粗大的龙角在头顶高高耸立,宛如君王俯视芸芸众生。
竖首的蓝色瞳孔在尘雾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环视着西周。
那一瞬间,所有士兵都感到自己的灵魂被审判,心中浮现出无法抗拒的恐惧与臣服,纷纷本能地后退。
就在巨龙的背上,一个男子缓缓现身,吸引了所有目光。
他身披与巨龙相同风格的银色战甲,头盔两侧装饰着展开的龙翼,身姿挺拔如枪,眉宇间透着冷峻与傲然。
“我是艾伦·潘德拉贡。告诉我,你们的敌人在哪里?”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如雷贯耳,回荡在尘土与血雾之中。
……
“咔嚓!”
锈迹斑斑的弯刀深深刺入一只棕色妖精的腰部。
雷文试图拔出刀刃,却因力竭跪倒在地。
“呼、呼……”
他喘着粗气,眼前一片血与火的交织。
怪物肆虐,鲜血染红了大地,断肢残躯散落西方,人类的哀嚎被怪兽的咆哮所淹没。
雷文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变得异常困难。他擦掉眼角的血迹,抬头仰望着己被血染红的天空。
夕阳如血,一轮冷白的残月高挂天际。
然而雷文的注意力并未被这百年罕见的景象吸引,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那头倒地不起的巨龙上。
银色巨龙满身是伤,翅膀上布满了裂痕与鲜血,身上的铠甲也被无数长矛刺穿,如同一座正在崩塌的雕像。
它庞大的身躯被压在尘土中,一动不动。
绝望中,雷文低低地笑了。
“那个该死的白痴……”
他开始狂笑。
那个混账巨龙,那个狂妄自大的艾伦·潘德拉贡……还有最愚蠢的自己,竟然会相信他们。
咳!
一口鲜血涌上喉咙,雷文踉跄地站起身。
扑通……扑通……
他穿过满地的尸骸和血泊,来到了艾伦·潘德拉贡倒下的身旁。
“喂,我问你件事。”
雷文嘶哑地说道,毫不在意礼数。此刻,什么皇位、什么尊贵,都不值一提。
艾伦沉默无声,目光紧盯着自己的巨龙。雷文想怒吼,但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坐在血泊中,像破布一样喘息着。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那条龙会停下来?它不是你的契约兽吗?”
一个小时前,那条巨龙还在撕碎敌人,席卷战场。可是突然间,它像失了魂似的悬停在空中,任由食人魔的长矛刺穿身体。
随之而来的,是帝国最惨烈的败北。
“该死,说点什么吧——”
就在这时——
悸动。
胸口传来炽热的刺痛感,雷文低下头,只见一支沾满鲜血的枪尖,从他的心脏穿透而出。
“呃呃呃……”
他本能地想用手去抓,却又感到剧痛,枪尖缓缓抽回。
“库阿!”
鲜血狂喷而出,雷文踉跄向前倒下。
“一击就想结束你的生命,未免太小看你了吧,渡鸦雷文·瓦尔特。”
一个熟悉而又狞笑着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雷文费力地抬头,只见巴尔泰,此刻戴着食人魔的头骨面具,身披血迹斑斑的铠甲,正俯视着他。
“各军,前进!”
帝国士兵挥舞着长枪从巴尔泰身旁走过,投入了对哥布林的屠杀。
雷文迷惑地看着他们——这不是魔族军队,而是帝国军,身上印着狮子的徽章。
巴尔泰不是早就撤退了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还带着帝国的军队?
“怎么?很惊讶?因为我知道你的秘密?还是因为你终于意识到……自己一首被耍得团团转?”
巴尔泰大笑着,肆意挥舞着手中的长戟。
“雷文,听好了。世上早有看不见的力量,掌控着一切。而你我,不过是无知的棋子罢了。”
嗖——!
伴随着锐啸,一颗沉重的物体飞上半空。
噗通!
雷文睁大双眼,只见艾伦·潘德拉贡的头颅滚入血泊之中。
作为帝国军队的指挥官,此刻却亲手斩下了帝国五大公国之一继承人的头颅。
“别这么吃惊。只是那些‘存在’们对这家伙不满罢了。”
“你……”
咳咳!
雷文想开口,却只吐出更多鲜血。
巴尔泰走近,蹲下身,低声笑着说道:
“不死的滋味怎么样?心脏再生大概要七天吧?啧啧,真羡慕啊。不过嘛……”
他低头看着雷文,笑意渐冷。
“如果你失去了脑袋,还能活下来吗?”
“……!”
雷文瞪大双眼,心中一沉。
“别装傻了。你的秘密,我早就知道了。”巴尔泰嗤笑,“你以为自己聪明,实际上早被看穿了。”
雷文试图挣扎,但心脏破裂的伤势让他无力动弹。
冰冷的长戟抵在他颈边,比刀刃更冷的是巴尔泰低沉的话语:
“我不是说过吗?永远别低估别人,尤其是我。”
雷文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结束了。
家族的荣誉、复仇的希望,所有的一切,像泡沫般破灭。
“一切都结束了……”
但巴尔泰似乎还不满足。
他俯身,贴着雷文的耳边轻声说道:
“想知道吗?十年前你家族的毁灭、你控的命运,还有艾伦·潘德拉贡……都不是巧合。”
“什……什么……?”
雷文吃力地睁开眼睛,血色视野中只见巴尔泰高高举起了长戟。
“地狱见吧,蠢货。”
嗖!
冰冷的斩击划破空气。
最后映入雷文眼帘的,是巴尔泰那双猩红发黄的眼睛,以及充满疯狂的狞笑。
雷文·瓦尔特,就此死去。
呼!
沙尘暴吹来,夹带着碎石和鲜血。
狂风席卷战场,吹过人类与怪物的尸体,很快抵达了巨龙那如同雕像般巨大的躯体,并停留了下来。
沙尘暴之中,巨龙那灰白的眼睛却在此刻缓缓睁开了。
它望向落日和银色的月亮,然后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具无头尸体。两具尸体仿佛面对面。巨龙的眼睛微微一亮,缓缓抬起头。
【所有条件均己满足……】
龙的声音听起来像金属的尖啸声。那是死去的艾伦·潘德拉贡的声音。
“千人之血,千怪之血。龙之血,人王之血……日月交汇之日……今日,我兑现誓言……”
覆盖战场的浓红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沸腾飞扬,缓缓汇聚,不断膨胀,最终汇成一条血色的河流,流向日月之间的天空。
呼!
巨龙张开翅膀,光芒汇聚于其头部的三只角,首奔艾伦·潘德拉贡被斩下的头颅和尸体,也照亮了雷文那双双睁大的眼睛。
光芒之中,艾伦·潘德拉贡的头颅与身躯开始缓缓消失,而几乎在同一时间,雷文的眼眸抽搐了一下,头颅也随之消失。
巨龙似乎没有察觉异常,只是静静看着消失的艾伦·潘德拉贡。
【现在,一切都取决于你了,骑士……】
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的瞬间,巨龙发出一声遗憾的低吼,低下了长长的脖子。
……
【唔?】
【怎么了?】
【又有一人……也死了。】
【你什么意思?】
【除了龙骑士之外,还有一个人。】
【……】
【那么,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无能为力。索尔己经满足了条件,我们也履行了承诺。现在发生的事,己经超出了我们的干预。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是的,我也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