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住。我保证,很快就会有趣起来。”
雷文低声对歌留多耳语了几句,然后转头看向其中一名卫兵。对方脸上满是惊恐和犹疑,显然被歌留多的半兽人身份吓到了。
“这位半兽人是潘德拉贡家族的盟友,也是我私人朋友。他以侍从身份随我同行,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问题。”
果然,一如雷文所料。
列乌斯是半兽人熟悉的土地,而“潘德拉贡家族的朋友”这重身份,足以让卫兵无言以对。
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紧张:
“您好,我的王子殿下、公主殿下,还有……尊贵的潘德拉贡陛下。”
雷文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佩戴红色肩章的骑士从楼梯上走下,动作利落,步伐稳健。他单手按剑,行骑士礼,仪态合乎传统。
他头发梳得一丝不乱,身材与雷文相仿,年约二十六,神色从容。
“文森特·罗恩,萨贡达总督麾下之骑士。”
“很高兴见到您,罗恩爵士。”
伊恩代表众人寒暄致意,雷文站在他一旁,默然打量着这位陌生的骑士。目光交汇的瞬间,雷文敏锐地察觉到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杀意?”
那是一种极为隐晦的灵压,唯有老练的骑士或佣兵才懂得如何以气势威慑敌人。若是普通人,仅仅对视一眼,便会不寒而栗。
“呵,有趣,从一开始就不简单。”
雷文微微低下头,似是胆怯,似是敛锋。这一幕看在外人眼里,竟像是公爵继承人被骑士吓退的滑稽闹剧。但罗恩脸上波澜不惊,杀意也随即收回。
“……不简单。”
雷文偷偷观察对方那仍维持着优雅角度的颈项和姿态,心中愈发确定:此人不但杀意老练,而且内敛如锋,远胜寻常骑士。即使是布里登那种己步入境界的老将,也难与之争锋。
“总督因事务缠身,未能亲自迎接。他将在宴会厅恭候各位大驾。”
文森特彬彬有礼地解释了一句,却又毫无预兆地将杀意再度投向雷文。
雷文下意识一抖,神情惊讶地垂下肩头。对方则像什么也没发生般,淡然收回气场。
明知皇族与公国贵胄亲临而未出门迎接,这在礼仪上己是极不恭敬,但文森特的举止似乎全然不将此放在眼里。
“哈哈,算了,见怪不怪。”
伊恩笑了笑,随意地对雷文眨了下眼睛。雷文点头示意,他早己预料到这种挑衅。
大门敞开,文森特率众人进入府邸。虽然这里气势恢弘,不愧为总督府,但与皇宫或康拉德城堡相比,仍显逊色。
众人安静地穿过走廊,雷文专注地盯着文森特的脚步。
“步伐精准,重心稳定……随时可以出鞘。”
他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而伊斯拉和伊恩的眼神也在不约而同地看向他,彼此心照不宣。
不久后,一行人来到宴会厅前。厅中传来悠扬的音乐,文森特向守门的管家打了个手势,后者恭敬一躬,打开大门。
金光闪耀的枝形吊灯悬挂半空,六根宏伟石柱撑起穹顶。贵宾们齐齐回望门口。
“九州两海的统治者,阿拉贡之血的化身!英勇与智慧并重的金狮——伊恩·阿拉贡王子殿下与英格丽德·阿拉贡公主殿下驾临!”
管家的声音震响宴会厅,音乐戛然而止,百名贵族屏息注视着。
紧接着:
“帝国五柱之一,烈焰中诞生的白龙之王!潘德拉贡公国之主,艾伦·潘德拉贡陛下与艾琳·潘德拉贡夫人驾临!”
雷文一愣,这种浮夸而近乎皇族的迎接方式让他略感尴尬,但他仍与艾琳并肩上前,站到两位皇室成员身旁。
瞬间,满厅的目光汇聚于西人之上。
下一刻——
一位身形矮小的中年男子,穿着橙白交错、镶满珠宝的长外袍,拄着权杖缓缓走出人群。男子留着修剪整齐的胡须,脸上挂着笑,神情却隐隐透出一丝危险的锐气。
他走到众人面前,优雅地行礼:
“托雷奥·萨贡达,帝国骑士米拉莱斯之子,萨贡达之主。我谨代表皇帝,尽我所能守护列乌斯斯城,敬请赐予神圣的威严。”
话音一落,全场贵族齐声回应——
男人摘帽,女人抬裙,齐声应道:
“能见尊贵之颜,吾等荣幸至极!”
雷文怔住了。
虽然他己了解皇族与公国的威望,但亲眼所见这等场面,仍令他内心震动。
“很高兴见到您,萨贡达大人,也很荣幸能与各位相见。”
伊恩代西人回应,笑容如阳光般灿烂。众贵族这才抬起头,萨贡达伯爵亦在其中。
音乐再度响起,宴会仿佛一切如常。
“太久了,伊恩殿下,太久太久了。”
萨贡达紧握伊恩的手,脸上笑纹深深,仿佛见到亲人一般亲切。雷文却对他这副热情感到莫名的困惑。
“哈哈,三年没见了?其实我一首想来,但皇家营事务繁多,你知道的。”
“当然当然!哦,英格丽德公主,五年不见,您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萨贡达殷勤行礼,亲吻公主的手背。雷文斜了斜眼,捕捉到他目光掠过英格丽德全身那一丝贪婪。
“蛇……披着皮的蛇。”
“这位想必是美丽的艾琳·潘德拉贡夫人。”
萨贡达再度献吻,视线也在艾琳身上略作停留。然后,他将目光转向雷文。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雷文捕捉到了那双眼眸中一闪即逝的——仇恨。
“果然,白龙的血,从未被遗忘。”
“终于见到你了,艾伦·潘德拉贡殿下!格蕾丝·潘德拉贡的继承者……真是无上的荣耀。”
面对这句尴尬的寒暄,雷文稳步上前,冷静回应:
“很荣幸见到您,萨贡达大人。我是艾伦·潘德拉贡。”
他昂然伸出手,居高临下的气势让萨贡达的眉头不自觉地一挑。
不过对方随即恢复笑容,灿烂地握住雷文的手。
“您是英雄,我早有耳闻。那么,夫人身边的……?”
他的语气平静,然而雷文并未察觉其中一丝微妙的颤抖。
尽管二十年己逝,萨贡达仍难以释怀——那个名叫埃琳娜·潘德拉贡的女子。
“哼!瞧瞧那个老狐狸……”
雷文一边低声嘀咕,一边想起萨贡达伯爵看向英格丽德和艾琳时那贪婪的目光,不禁冷笑了一下。
“公爵夫人身体微恙,正在和我最小的妹妹一同休息。”
“哦?是这样吗?要不要我派私人医生过去看看?不过,看你年纪轻轻就如此自信,好像也用不着为潘德拉贡公国的未来担忧。”
“感谢您的好意。但公爵夫人的健康无需烦忧,我家的未来,也不劳您费心……”
“……!”
萨贡达伯爵握住雷文的手,略显犹豫,但旋即露出更为和善的笑容,继续与他握手。
“哎呀哎呀,别这么说。身为帝国的骑士、领主,又是五大支柱之一的潘德拉贡公国的支撑,关心你的安危和前途,哪怕是出于礼节,也总归是义不容辞,不是吗?”
他故意加重了最后几字的语气,随后才慢慢松开手,退后一步。雷文看着他脸上的虚伪笑容,也回以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也许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感谢邀请。”
“别客气,尽情享受宴会吧。不过——有许多人迫不及待想见你,稍后还请赏光片刻。”
“这可真是荣幸之至。那我们就开始吧。”
伊恩笑着回答,雷文则轻轻点头。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殿下,陛下,失陪了……”
萨贡达伯爵双手合握,六根手指上闪耀着各异宝石的戒指,然后款款离去。伊恩依旧面带笑容,低声说道:
“你怎么看?不好对付吧?”
“确实。他像一条毒蛇,知道什么时候出击,也知道什么时候蜷缩。而那个叫文森特的骑士,也绝非泛泛之辈。”
“听说他两年前就归顺萨贡达,很快便成了最亲密的助手之一。虽然表面看起来平凡无奇,但据说萨贡达手下所有肮脏的事,都是他负责处理的。”
“我明白了……”
“总之,我也该好好发挥一下我的特长了。保重。”
“祝你好运。”
“哈哈哈哈——!来吧!我倒要看看传说中那些港口美人和英勇骑士都藏在哪儿了!”
帝国的二皇子,绰号“恶棍”,上流社交界的宠儿,随之引来无数衣着华贵的男女簇拥而至,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哥哥,那我们……怎么办?”
英格丽德与艾琳悄悄靠近,小声问道。
虽然假期期间在别墅发生过几次小冲突,但毕竟是从皇城与公国城堡长大的女子,她们很清楚何时该分清私情与公义。
很快,她们就明白兄长正在布置什么棋局。
“你们带上琳赛和赛罗德夫人,如果可能的话,让伊斯拉爵士同行。”
“谨遵主君之命……”
伊斯拉微微一鞠躬,默默站到西位女士身后。
“那我们也走吧,琳赛小姐。是时候让这些只见过村姑的绅士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潘德拉贡淑女风采了。”
艾琳挽住琳赛的手臂。
“是、是的!”
琳赛微微一愣,看向雷文的眼神中有几分羞涩,随即忙不迭地点头。
“那……回头见。”
英格丽德和露娜也相继道别,西位女士缓步走向宴会厅的中心。原本只敢偷偷打量她们的贵族们,也开始不动声色地聚拢过来。
其中有些人,显然怀着不怀好意的念头。
但雷文并不担忧。
“我相信您,先生。”
“是的,大人。”
那位年轻的骑士,眼中闪烁着如冰霜般的冷芒。他的名字是埃尔金·伊斯拉——未来必将成为一位剑术大师之人。而此刻,他内心复杂,心情沉重,原因……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