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星昂朝二人招了招手“你们先来我房间，整理一下今晚的信息。”
二人应声走了进去。
简星昂没绕圈子，开口便问二人“你们今晚，都得到了什么信息？”
“我感觉，”沈清曼略顿片刻，似在组织语言：“这个末日，与我们之前在严博士资料中看到的那些案例……非常不同。”
她垂下眼睑，缓缓道出自己的判断：“之前看的案例，每个遗迹都曾是一个发达文明，因为各种原因陷入了末日。极温，病毒，丧尸，各种原因导致了原住民的覆灭。
可这个世界不同，虽然原住民沦为了食材，可又诞生了新住民，若从新住民的角度来看，这里根本不是末日，反而是一种‘繁荣’的延续，只是文明更替了罢了。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我经验少，只能参考严博士给的案例去推断。”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目光认真地看向简星昂：“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我经验少，只能以严博士给出的案例为参考……但你经验丰富，你以前……有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她语气诚恳，没有虚饰，也没有过分谦逊。
简星昂眉头微挑，眼神里掠过一丝意外。
他本没指望这两个人能给出什么有价值的分析，大多数新人进遗迹的第一反应都是恐惧、排斥或试图逃避。
但沈清曼不同，她能在刚经历生死的混乱后，迅速镇定下来，清晰地观察、判断、表达
简直天生就是个探险者的料，就像很早之前，就被训练过一般。
他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是第一次。我们试过降临在末日来临前，和原住民一起经历末日灾难。试过降临在末日来临后，和残留的妖魔鬼怪斗争。眼下这个遗迹显然是后者，但正如你所说，不像末日，只是像新住民代替了原住民，依旧一副欣欣向荣的模样。”
“嗯。”沈清曼微微蹙眉“就好像有人领导组织，一个种族覆灭另一个种族一样。”
“也许是鬼王。”
简星昂开口道“我向我服务的客人打听了一下，它说是鬼王赐予他们百鬼突破禁锢诞生在这世上。一开始，他们没有秩序，只会胡乱屠杀人族，像本能驱使的野兽。
但鬼王出现后，一切变了。他像缔造神一般，将他们组织起来，给予他们文明的雏形——语言、等级、禁忌，还有象征身份的标志。他成了这个世界的统治核心”
“那你有打听到鬼王有什么弱点吗？”
简星昂手指敲了敲桌面，声音不紧不慢：“根据我的客户描述，鬼王是新世界的创始者，规矩的制造者，最擅长的就是用规则惩治。只要你犯错了，他便能将你置之死地。
但相应的，如果你没有“恶”，他便无法对付你。他是公正的执行者，也是最残酷的审判官。可是正如那个客户所说，没有鬼不曾作恶，他在这个世界是无敌的存在。”
沈清曼点了点头“这倒是挺重要的信息。”
她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向一直安静沉思的邱毅：“你那边，有打听到什么吗？”
邱毅神色犹豫了一瞬，仿佛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开口道：“我倒不是刻意打听的……只是在接待客人时，听到一桌素食鬼在谈话。”
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指，像是想把残留的恶寒从指节中揉走：“他们聊得挺随意的，但说了一句我记下了——他们说，这批‘高级食材’长得不错，比前几批都要好看，可惜再过六天就要被送上九楼，被那些‘大鬼’吃掉。”
说着邱毅眉头皱得深了些“我一开始以为他们说的是我们几个。可就像方才清曼说得那样，我们和人族还是有区别的，而我们又是第一批人族，想来指的应该不是我们？”
“我们未必是第一批。”
简星昂突然开口。
“探险者进入遗迹之后，通常会有三种结局。”他靠着椅背，双臂交叠在胸前，语调平稳却带着一丝锋芒，“第一种是最理想的，打败守护者。那时每个幸存的探险者都能分到遗迹的核心奖励，遗迹里的资源也可以随意挖。
他眼神掠过沈清曼和邱毅，继续道：“第二种，也算‘通关’。在规定期限内活着撑过去，虽然没有额外奖励，但遗迹会自动关闭，算是勉强完成任务。”
“而第三种，就是全员覆灭，遗迹继续开始下一轮的召唤。但一般来说，A级以下的遗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毕竟每个公会都是根据大家实力来派人进遗迹。”
听到这，邱毅明显松了一口气，嘴角甚至轻轻勾了一下：“那就是说……我们这个是C级遗迹，理论上，应该是第一批探险者？”
“哈？未必哦。”
简星昂笑了一声，但那笑意中没有半点轻松，反而透着冷意“刚刚那只女妖的实力，是B级遗迹才有的。这个遗迹目前已经达到B级水平了，也就是说，遗迹难度在变动，甚至有可能还会提高。如果我们不是第一批进遗迹的人类，那我估计，这个遗迹最低也有A级水平。”
沈清曼闻言，食指抵着下巴思考了一下“那这么说来，六天后，章鱼怪就会把我们丢去喂大妖？”
“啊！？”邱毅显得有些惊讶“我看老板态度挺好的啊，而且它答应了我我们——”
“答应了就能做到？”简星昂挑了下眉，语气冷淡中透着不加掩饰的讽刺：“邱毅，你是不是人生过得太顺了，连基本的防备都没有？你以为遗迹里的生物真的会讲信用？”
邱毅愣了愣，有些无言以对。
他确实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家族也早早为他安排好了一切。
他要做的，就是精尽自己的异能，做好传承罢了。
但很快他又提出了疑问“如果章鱼怪要杀我们，何必留到第六夜？它早点把我们杀了，还能腾出房间给别的妖，不好吗？”
“我想，大概是因为，它还没有等到，那个能把我们‘吃干抹净’的大妖出现吧。”
简星昂的声音不高，但在这死气沉沉的环境中，听起来却像石子丢入井底，回音隐约。
他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毕竟我们今天可是当着它的面，干掉了一只大妖。这种事……不是什么小事，它当然得稳着。”
“有这个可能。”沈清曼点了点头“而且老板那么小气，竟然给我们一人一间房，不奇怪吗？”
二人同时点了点头。
沈清曼继续道“估计就是想把我们分开，到时候真的有大妖攻击我们，我们就各自为战，想呼救都来不及。所以我建议……”
她看向两人，认真道：“我们今晚——睡在一块。”
话音刚落，简星昂几乎反射性地一跃而起，椅子被他带得发出刺耳一声响。
他耳尖不知何时泛起了一点潮红，脸上挂着微妙又有些慌张的神情：“睡一块！？”
沈清曼一怔，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说话的歧义。
她轻咳一声，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我们住在同一个房间。就是，为了安全。你介意？”
简星昂将手臂抱在胸前，侧头避开她的目光，语气硬邦邦的：“我一大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
他顿了顿，脸色微妙：“只是……今晚具体怎么睡？”
“我去把我房间的床垫搬过来，你俩睡一张床，我自己睡一张。”沈清曼指了指房间角落，“中间我们可以拿个屏风或者柜子隔开，保留空间感。”
简星昂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默默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小心翼翼地穿过昏暗走廊，尽量压低脚步声，生怕惊动了什么。
他们合力将床垫搬入同一间房，之后将屏风拉了过来，搁在两张床垫中间。
一阵忙碌过后，三人终于躺了下来。
夜色已深，房间里点着一盏温黄的灯，光影从灯罩的缝隙里泄出，斑驳地洒落在地板和墙壁上。
那灯光像是疲倦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摇晃着，把本就沉闷的空间映照得更加静谧。
“灯开着？”沈清曼说。
“对，灯开着。”简星昂附和。
窗外时不时传来笑声，房内显得静谧又安宁。
简星昂和沈清曼之间，仅仅是一块屏风之隔。
其实直到现在，简星昂依旧觉得不真实。
他将头瞥向一边，盯着屏风，猜测着沈清曼正在做什么。
突然，沈清曼隔着屏风开口：“对了，既然乔于飞已经死了，那我们怎么行动？”
简星昂没立刻回答，他眼神移向昏暗的天花板，过了几秒才道：“苟着吧。”
他语气平静，但尾音轻轻一沉，透出一丝无从驱散的压迫：“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这个遗迹能从C级变成B级，那就能从B级变成A级。大家又不缺那点钱，还是别冒险了。活着出去，就算是成功。”
屏风另一边静默了一瞬，接着传来沈清曼轻轻的回应，像是从棉被里传出来的：“哦，听你的。”
说完这一句，她似乎思索了片刻，又半认真半自嘲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其实我还是挺缺钱的。你说……公会的工资不会拖欠吧？”
简星昂微微一愣，然后失笑，声音懒懒地从嗓子眼里溢出：“你很穷吗？”
屏风后的沈清曼也不掩饰，语气依旧平静：“嗯，挺穷的。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
为了完成乖乖女系统的任务，她连找份兼职赚点钱的时间都没有，全靠每学期的奖学金过日子。
简星昂一时间没说话，只是望着屏风的方向，心口忽然像被人轻轻揪了一下。
那种感觉并不剧烈，却出奇地难受，像是多年前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绪，此刻悄无声息地从记忆深处浮出水面。
“那上学那会儿……”他终于出声，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吵醒了谁，又像是不敢太认真，“你为什么不收我给你的钱？还有……每次吃饭你都要把钱A回给我……为什么？”
屏风那边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昏暗灯光下，沈清曼裹着被子靠在榻上，手指轻轻着被角，睫毛投下淡淡的影子。
她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然后，她淡淡地开口，声音透过屏风轻飘飘地传过来：
“反正……都是要分手的，我不想欠你什么。”
语气平静，可简星昂却听得指尖发紧。
她接着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补了一句：“我要睡觉了，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屏风的另一边归于安静。只留下轻微的翻身声和衣角摩擦布料的细响，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亲昵，又仿佛在刻意拉开距离。
简星昂躺在床上，眼神沉沉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脑海中却不断闪回那句“反正都是要分手的”。
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眉心，苦笑了一下。原来，在她的计划里，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是个有终点的等式。
他一向自负理性，却没想到在这场关系里，他才是那个傻得不自知的人。
而不远处，邱翼紧紧蜷缩在靠墙的小床上，始终背对着两人，连呼吸都压到了极限。
救命，邱翼暗自嚎叫着，这什么劲爆八卦剧情？
难怪沈清曼对简星昂没有一点对上司的敬畏感，合着这两人是前任的关系？
而且还是那种分得不太愉快、现在又被迫困在一个房间的前任！？
越想越惊悚，邱翼感觉自己好像不小心得知了一个能送命的秘密，生怕下秒就被灭口。他把被子往头上一拉，硬生生把自己的呼吸藏在被褥深处。
然而天不遂人愿。
“邱翼。”简星昂忽然开口，语气冷得像深夜结霜的铁器。
邱翼眼睛睁大，呼吸一滞，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口水，但身体还是纹丝不动，继续装睡。
简星昂像是笑了一声，声音低低的：“我知道你还没睡。”
空气瞬间凝固。
“该保密的，要保密，知道吗？”
邱翼继续装睡不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