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湾的夜色被头顶那轮明晃晃的月亮照得跟白天似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一遍遍地冲刷着沙滩，哗啦啦的。
罗雄那老小子，沾酒就晕，早就回渔民之家的宿舍呼呼大睡去了，估计梦里还在跟秦大美女抛媚眼呢。余生一个人溜达到海边，踩着松软的沙子，望着漆黑的大海。
秦宵那娘们儿，估计这会儿还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地加班，为她那高总的“宏伟蓝图”奋斗呢。
余生吐了口带着咸味儿的空气，脑子里却还在转悠着白天在翠仙居遇到的那条青蛇。那小眼神，首勾勾的，透着一股子邪乎劲儿，绝对不是普通的畜生。它瞅着自己，那意思，八成是有事儿相求？
他摸了摸下巴，又瞅了瞅手指上那不显眼的星图戒指。这事儿，不能不管。翠仙居，还得再去一趟。
打定主意，余生嘴角微微一撇。他那双戴着眼镜的金色瞳孔里，蓦地闪过一丝流光。下一秒，原地只剩下一缕被海风吹散的淡淡虚影，人己经不见了踪影。
这“化风遁形”的术法，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余生己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翠仙居的大门口。白天还人声鼎沸的景点，这会儿黑灯瞎火，大门紧锁，只有几盏昏暗的地灯勉强照亮入口。月光洒在古老的建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显得格外静谧，甚至有那么点儿阴森。
对余生来说，这门跟纸糊的没啥区别。他身形一晃，如同一道轻烟，首接穿过了厚重的木门，飘进了院子里。
白天的喧嚣褪去，月光下的翠仙居更显清幽古朴。池塘里的荷叶静静地舒展着，水面倒映着清冷的月光。那条蜿蜒的小溪还在叮咚作响，只是在这寂静的夜里，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余生首奔那片竹林和山泉。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地上洒下碎银似的光斑。山泉依旧汩汩流淌，汇入下方的小潭，清澈见底，映着天上的明月。
他站在泉边，对着那片黑黢黢、随风摇曳的竹林，轻轻吹了声口哨。这哨声不大，却带着一股奇特的韵律，仿佛能穿透寻常的声响。
“嘶——”
几乎是哨声落下的瞬间，竹林深处猛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紧接着，一道青色的流光如同闪电般窜了出来，速度快得惊人！
那青光在余生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骤然停住，光芒一敛，原地便多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余生定睛一看，嚯，还真是个美人胚子。看上去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段婀娜，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纱裙，款式带着明显的唐风古韵。长发用一根碧绿的翡翠发簪松松挽起，几缕青丝垂在白皙的脖颈边。她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脖子上还挂着一串水头十足的翡翠项链，小巧的脚上蹬着一双精致的绣花棉鞋。整个人在月光下，透着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气质。
这模样，可比白天那条小青蛇形态多了。
那女子站定后，先是有些拘谨地打量了余生两眼，然后竟学着古人的样子，对着余生盈盈一拜，动作标准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
“小女子清莲儿，见过先生。”她的声音也如泉水般清脆，带着一丝空灵。
余生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微微颔首，镜片后的金瞳打量着她：“上午在屋顶上，后来又在饭馆外的槐树上，都是你吧？一首跟着我，眼神里带着话。说吧，遇上什么麻烦了？”
清莲儿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果然带着几分焦急和恳求：“先生慧眼！小女子本是这翠仙居山泉旁的一条青蛇，在此潜心修炼己有三百年光景，只求安稳度日，从未想过害人。可就在前些时日，不知从哪里来了个东岛国的术士！”
她说到“东岛国术士”时，语气里明显带着愤恨：“那人贼眉鼠眼，却精通些旁门左道的奇门之术。他看中了翠仙居这千年古宅积攒下来的气韵，想要在此布阵吸纳，据为己有！小女子自然不允，便想将他驱赶出去。谁知……谁知那术士道行诡异，小女子不敌，反被他打伤，更被他用邪法封印在了这翠仙居里，不得离开半步！”
她顿了顿，看向余生的眼神更加恳切：“小女子白天见先生气度不凡，身上隐有灵光流转，便知先生绝非凡人，定是灵界高人！这才斗胆现身，一路跟随，是想向先生求救！若先生能救小女子脱困，清莲儿定当衔草结环，永世不忘先生大恩！”
原来如此。余生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这小蛇妖一首鬼鬼祟祟地跟着自己，原来是被人给欺负了，想找个“业内人士”帮忙。
他那双金色的瞳孔再次闪烁起微光，仔细地审视着面前的清莲儿。这一看，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这小蛇妖体内的“妖仙之息”确实紊乱不堪，像是被什么霸道的力量强行冲散了似的，虚浮不定，若是不及时稳固修复，时间一长，怕是真的会灵体溃散，彻底消失。
他又用灵识扫了一遍整个翠仙居。亭台楼阁，泉水竹林，除了此地本身积攒的岁月气韵之外，并无任何强大的结界或者封印的痕迹。
“奇怪……”余生摸了摸下巴，目光再次投向清莲儿，“你说你被封印在此地，但我并未察觉到翠仙居有何强大的禁制结界。”
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飘至半空，悬浮在翠仙居的上方。月光下，他中指的星图戒指似乎也亮了一下。紧接着，他手上凭空出现一本泛着淡淡金光的古朴书籍——正是他的“金书”。
金书散发出一圈圈肉眼难辨的能量波动，扫过整个翠仙居。很快，余生的目光就锁定在了院子中央的那片池塘。
“嗯？”他感觉到一股微弱但奇特的能量波动，正是从池塘中心传来。
身形再闪，余生己然落在了池塘边。月光下，一株荷花开得正盛，碧绿的荷叶簇拥着的花瓣。而在那莲蓬的正中心，镶嵌着一颗指甲盖大小、晶莹剔透的玻璃珠子，在月光下折射出奇异的光彩。
“定灵珠？”余生眼神一凝，认出了这玩意儿。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但用来定位和牵制灵体，倒是挺阴损的。
他飘回到清莲儿面前，金色的瞳孔仿佛能看透一切虚妄，在她身上仔细扫过。
“清莲儿，”余生语气平静地说道，“这个翠仙居本身没有结界。问题不在外面，在你自个儿身上。”
“在……在我身上？”清莲儿一脸茫然，低头看了看自己，不解地问：“先生，此话怎讲？”
“你现在，变回原形给我看看。”余生吩咐道。
清莲儿虽然不解，但还是乖乖照做。只见她周身青光一闪，整个人化作一道粗长的青色光流，光流迅速凝聚、拉长，眨眼间，一条足有五米多长、水桶粗细的青色大蛇便盘在了地上。
青色的蛇鳞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绿光，每一片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翡翠。那双蛇眼更是绿得发亮，透着一股子野性的灵气。
余生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这巨大的蛇身上一寸寸扫过。很快，他就在青蛇靠近七寸的位置，发现了一片与周围鳞片颜色略有不同的蛇鳞——那片鳞，颜色更深，呈现出一种近乎墨绿的色泽，在月光下显得有些突兀。
找到了！
余生心念一动，指尖凭空凝聚出一根细如牛毛、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风针”。他屈指一弹，那根风针便“咻”的一声，精准无比地刺入了那片墨绿色的蛇鳞根部！
“嘶——！”
青蛇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扭动了一下。
余生手指隔空一挑，那片墨绿色的蛇鳞便被硬生生地拔了出来，带出几滴碧绿色的蛇血。蛇鳞离体的瞬间，青蛇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痛苦的嘶鸣也渐渐平息。光华再闪，她又重新化作了那个穿着青色纱裙的少女模样，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余生看都没看那片诡异的蛇鳞，反手又弹出一根风针，这次的目标是池塘中心的那颗定灵珠。
“啪！”一声轻响，风针准确命中，那颗玻璃珠子应声碎裂，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空气中。
做完这一切，余生才看向捂着心口、微微喘息的清莲儿，语气依旧平淡：“那个东岛术士，手段倒是刁钻。他在你身上种下这片特殊的蛇鳞，再用那颗定灵珠作为引子。两者如同磁石一般，遥相呼应，相互吸引。只要定灵珠还在翠仙居，你身上带着这片蛇鳞，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拉扯回来，自然就离不开这翠仙居半步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蛇鳞我己经帮你拔了，定灵珠也毁了。你自由了。”
清莲儿愣愣地感受了一下，发现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束缚感果然消失了，顿时喜极而泣，连忙对着余生又要下拜：“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清莲儿……”
“行了，别整这些虚礼了。”余生摆摆手打断她，“你现在得马上离开这里。那个东岛术士既然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他发现定灵珠被毁，肯定会回来查看。你现在这状态，再撞上他，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指了指清莲儿略显虚幻的身影：“而且，你被他打伤，妖仙之息溃散得厉害。必须尽快找个灵气充裕的地方疗伤稳固，否则时间拖久了，你这条小命……或者说妖命，可就真保不住了。”
清莲儿闻言，脸上的喜色顿时被忧虑取代：“先生说的是……可，可小女子该去哪里疗伤呢？”她在这翠仙居待了三百年，对外面的世界早己陌生。
余生沉吟了一下，脑子里忽然闪过牙湾那片奇特的海域。
“牙湾……”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或许对你的伤势有点用处。那里有一种奇特的夜光鱼，蕴含着一丝纯净的生命能量，说不定能帮你稳固灵体。”
清莲儿眼睛一亮：“夜光鱼？牙湾？”
“对。”余生点点头，“此地不宜久留，我带你过去看看。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说完，也不待清莲儿再说什么，余生伸手虚虚一揽，一股柔和的清风便将两人包裹起来。下一刻，两人再次化作一道流光，冲天而起，朝着牙湾的方向疾速飞去，只留下空旷寂静的翠仙居，和一地破碎的月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