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京城街道上,小贩们摆弄着自己“家伙式”。卖饼的玉娘己经做好了一锅热腾腾的大饼,对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叫卖着。
沈青树紧了紧身上衣袍,手指捏着那封精心誊写的自荐书。纸张边角被反复指尖,早己起了毛边,每一个字都是他伏案三昼夜的心血,凝聚着如何将大皇子送上皇位的计谋。
他驻足在雍王府门前,仰头望着那高大厚重的朱漆大门,门钉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却见几个身着华服的官员从府内走出,他们谈笑风生,锦袍上的刺绣熠熠生辉,正是谢昭为首的文官们。
“这等天气,还是王府的冰鉴舒服啊。”
“可不是,大皇子近日广纳贤才,咱们可得抓紧机会……”
话语随风飘进沈青树耳中,他攥紧拳头。待那几人走远,他上前抬手轻叩门环。
“何人求见?”门内传来粗粝的问询。
“在下沈青树,久仰殿下礼贤下士之名,特来献上治国方略,望能面见殿下!”他头顶着正午的烈阳。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个满脸横肉的门吏,上下打量着沈青树,眼神中满是轻蔑:“你是何人,我从未见过你来过雍王府上。”
沈青树连忙将自荐书递给他:“我是沈盛漪的父亲,王爷应是晓得的,你只管通报。”
门吏不耐烦地接过心中疑惑:怎么有人报名号的时候,报自己女儿的姓名,真是可笑。
嗤笑道:“等着吧,我去禀告。”
许久 ,门再次被打开,方才那门吏神色古怪地看着他:“王爷有请。”
沈青树压下激动的心情,整了整衣冠,迈步踏入王府。穿过曲折回廊,绕过假山池塘,终于来到书房门前。
屋内寒意扑面而来,程秋离正低头看着谢明远的自荐书,眉峰微蹙。
“在下沈青树,见过殿下。”沈青树恭敬地行礼。
程秋离抬起头:“你在书中所言,当真有把握?”
沈青树挺首腰杆:“王爷信中所言,皆是在下深思熟虑之策,愿为殿下驱策,纵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程秋离打量着眼前这个正值不惑之年的男人,沈盛漪的父亲。
“听说你现在是六品?”
沈青树低首,这无用的芝麻小官阶,让他感到羞耻。他道:“是的,在下官卑自愧。”
程秋离倨傲一笑:“本王为何要听你一个位卑言低的官所说的话?”
沈青树忽得跪在程秋离的面前,语气极尽阿谀:“王爷文能引经据典,字字切中时弊;武可谈兵论阵,句句洞见玄机。这般德才兼备、器宇非凡的人物,分明是为太子之位而生!陛下若见此等英才,必当立为东宫,以安社稷!那三皇子结党营私,私铸兵器,染指军权。此等不忠不孝、包藏祸心之辈不堪为皇子。”
屋内一片静寂,未合的书卷被风掀起半页,簌簌的轻响。
程秋离看着伏在脚边的沈青树,眼神发亮、眉飞色舞,觉得浑身热血沸腾。
对于这段话,他很满意,可以说是满意极了。
他程秋离,是高高在上的嫡长子。
是天定的太子,将来的皇上。
可是,他那个弟弟,却打破了这一切。他十西岁就跨马提枪,在雁门关外初露锋芒,耍尽风头。而后竟然又学本王深究文学,想再次抢过本王的风光。
更可恶的事,那些武将皆拥他为太子,说什么立贤不立长的胡话。
胡扯!自古以来都是立长立嫡,等将来我当了皇帝,定要将他们的头颅割下来挂到城门上去。
他猛地攥住案几边缘,因为过于用力,鎏金茶盏跟着震颤。突然霍然起身,锦袍的下摆扫落案上竹简,他来回踱步,像是困在笼中的猛兽。
忽又驻足仰头大笑:“说的好!说的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青树看着兴奋的程秋离,默默闭眼。他知道事成了。
眼前的皇子根本不适合做太子,懦弱,文不成武不就,贪恋美色,自私。
可是没关系,我沈青树不需要能干的皇子,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来帮我更上一层 。
他说道:“王爷,近日,西北军饷被劫,这可是好机会。”
他的声音将程秋离从刚刚的兴奋感中拉了出来。
程秋离看着他还跪在地上,假意去扶:“沈大人,请起 。”
沈青树欠身而起,客气到:“谢过王爷,王爷的手是用来指挥天下的。”
程秋离哪里禁得住接二连三的奉承,眉开眼笑的吩咐道:“来人,给沈大人上茶,沈大人请坐。”
沈青树略感疲乏的坐在椅子上,心道:演戏是件累人的事情。
这时小厮端着茶放至他一旁的茶桌上,他端起来就是猛喝几口,实在是口干舌燥。
此时,程秋离好奇问道:“沈大人刚刚说的,西北军饷是个好机会不知是什么意思。前几日,我己经同父皇讨要这份差事却未成,怕是没机会了。”说罢,叹了口气。
沈青树正经的回答道:“王爷,依在下看,您只需要装样子争取争取就好了,这烫手山芋交给那三皇子就可。”
程秋离不解道:“为何?本王军中无人,军中大多都听我那弟弟的,正好借此机会笼络几个军中之人,多好的机会。”
沈青树心中叹气,又聪明又蠢。
回答道:“正是这个原因才要将这差事让给他。而王爷您只需要在事后说他拥兵自重。这样一来岂不更好?”
程秋离快速转动着眼珠子,忽然猛拍大腿,说道:“沈大人,此计妙哉。这样一来他就算办好差事,父皇也会不高兴。”
沈青树眼神阴鸷的附和道:“王爷,那若是连差事也办不好呢?”
“你的意思是?”
“王爷苏元鑫是您的人吧,在下猜想,他应该没死吧。”
程秋离眼神变得戒备:“去年的兵变只是父皇己经结案?你难道要旧案重提?”
沈青树道:“王爷不用担心我的用意。我们只需要将去年的兵变事件和今年的西北军饷一事联结在一起。这样足够三皇子翻不了身。”
心道:苏元鑫是你的人,我沈青树若是猜不出来就不用坐在这里了。
闻言,程秋离的眼神又变得缓和下来。
笑着说道:“甚好,本王改日将大家都请来,合议一番。”
“比如谢昭,你认得的。”
听见这句话的沈青树喜出望外,没想到,下一步就可以和官位二品的谢昭共同论事。
他连忙起身作揖谢礼,说道 :“谢王爷。”
看着自己此次的来意己经达到,他接着说道:“王爷,那在下先行告辞。”
程秋离微微点头表示可以。
沈青树便行礼后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只听见程秋离感慨道:“沈大人,本王要夸你生了一个好女儿。甚得本王的心!哈哈哈哈哈哈..............”
他袖口里面的手攥了又攥,真是奇耻大辱。
像是对方在点明,他是靠女儿才能这样的。
可他还是转身,声音因激动而发颤:“王爷赏识之恩,在下和小女粉身碎骨难报万一!”他颤巍巍抬起头,眼中泛着感激的泪光,双手捧着笏板的指尖都在发抖。
那泪光中却尽是不甘和羞耻。
他暗暗发誓道:这些小小耻辱在我位极人臣的时候,都会变得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