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的刷子轻轻拂过陶片表面的泥土，八月的阳光炙烤着阿善遗址的挖掘现场，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落。这是他们在内蒙古包头市阿善遗址工作的第三周，新石器时代晚期的这片土地仍然藏着无数秘密。
"小许，D3区有什么发现？"马教授的声音从探方上方传来。
许岩抬头，眯起眼睛看向自己的导师。马教授年近六十，是国内新石器时代文化的权威，此刻他正拄着一根登山杖，眉头紧锁地看着探方底部。
"有些碎陶片，教授。看起来像是..."许岩的话戛然而止，他的刷子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等等，这里有个完整器形！"
随着泥土被小心清理，一个造型诡异的陶罐逐渐显露出来。那是一个约三十厘米高的陶罐，最令人不安的是罐身上塑着一张栩栩如生的人脸——眼睛微闭，嘴角上扬，像是在做一场美梦。陶罐表面泛着奇特的暗红色光泽，仿佛浸透了某种液体。
"老天..."许岩听到身旁的实习生林媛倒吸一口冷气，"这表情...既安宁又瘆人。"
马教授突然从探方边缘滑下来，动作敏捷得不像个老人。他蹲在陶罐前，脸色变得煞白。
"不要碰它！"马教授厉声喝道，吓得许岩缩回了手，"这...这东西不该在这里出现。"
许岩困惑地看着导师："教授，这是典型的阿善文化陶器特征啊，人脸陶罐在遗址中不是第一次..."
"不是陶罐的问题，"马教授的声音突然压低，颤抖的手指指向罐口，"是里面的东西。"
许岩这才注意到，陶罐并非空无一物——透过狭窄的罐口，能看到里面堆积着细小的骨头。马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小心地拨弄了一下罐内物品。
"指骨，"教授的声音干涩，"孩童的指骨。"
现场一片死寂，连风声都仿佛静止了。许岩感到一阵恶寒顺着脊背爬上来，那个陶罐上的人脸突然变得无比诡异——那不是安宁的表情，而是餍足。
"封存起来，"马教授突然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威严，"今天的挖掘到此为止，所有人回营地。许岩，你亲自把这个...东西...送到实验室，不要经手他人。"
当天傍晚，许岩将人面陶罐安置在遗址临时实验室的保险柜里。当他关上柜门时，恍惚间看到陶罐上的人脸嘴角似乎抽动了一下。
"眼花了..."许岩揉了揉眼睛，锁好实验室门离开。
那天晚上，许岩做了一个怪梦。梦中他站在一个原始村落中央，西周环绕着低矮的圆形半地穴式房屋。一群身着兽皮的人围着一个石台跳舞，台上放着的正是那个人面陶罐。一个头戴鹿角的老者高举双手，用某种古老语言吟唱着。
"...
...三个...还差三个...
..."
许岩猛地惊醒，帐篷外己是黎明。他浑身冷汗，那个诡异的吟唱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更可怕的是，他的右手食指传来阵阵刺痛——昨天清理陶罐时，他曾不小心被罐口的一个小缺口划伤。
早餐时，许岩注意到马教授没有出现在食堂。
"教授一早就去实验室了，"林媛咬着馒头说，"他看起来...怪怪的，眼睛通红，像是一夜没睡。"
许岩匆匆吃完早饭赶往实验室。推开门时，他看到马教授正俯身在人面陶罐前，嘴里喃喃自语。最令人不安的是，陶罐的位置变了——它现在被摆在实验台正中央，周围点着几支蜡烛，这完全不符合考古规范。
"教授？"许岩轻声唤道。
马教授猛地转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迅速吹灭了蜡烛。"许岩，你来得正好。"他的声音异常沙哑，"我需要你去趟市里，把这些样本送到大学实验室。"
许岩接过样本袋，注意到教授的右手食指缠着绷带："您的手..."
"没什么，不小心划伤了。"教授避开他的目光，"快去吧，赶中午的班车。"
许岩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马教授又回到了陶罐前，姿势古怪地佝偻着背，像是在倾听什么。
从包头市区返回时己是傍晚，许岩发现营地气氛异常紧张。几个工作人员聚在实验室外窃窃私语，林媛看到他立刻跑了过来。
"出事了！"林媛脸色惨白，"马教授...他在实验室里...死了。"
许岩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冲进实验室，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痉挛——马教授仰面倒在实验台旁，右手紧紧抓着胸口，面部扭曲成一个痛苦的表情。而那个人面陶罐就立在他身旁，罐上的人脸此刻竟显得格外愉悦，嘴角似乎比昨天更加上扬。
"心脏病突发，"现场的法医宣布，"死亡时间大约在下午三点。"
当工作人员准备移走遗体时，许岩注意到一个细节：马教授的左手食指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像是被硬生生折断了。而更诡异的是，陶罐周围的地面上撒着一圈白色粉末——骨粉。
当晚，在整理马教授遗物时，许岩发现了一本被藏在睡袋下的笔记。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记录的内容让他毛骨悚然：
"阿善遗址'人牲瓮'考：
...祭祀习俗延续至青铜时代早期，以陶罐盛装祭品指骨...
...每罐需纳十三童指，象征圆满...
...罐塑人面，为'食指神'化身...
...若见罐中人面似熟识者，大凶..."
最后一页的笔记变得潦草狂乱：
"它认出我了！那张脸是小雨...是我女儿小雨！二十年前她死在考古现场时就是这个表情...它在向我讨要剩下的祭品...还差三个...还差三个..."
许岩的手开始颤抖。他记得马教授的女儿——二十年前一场离奇的考古事故，当时年仅八岁的小女孩在遗址附近失踪，三天后被发现死在了一个废弃的探方里，右手食指不见了。
"许岩..."林媛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他差点扔掉笔记本，"实验室的监控...你应该看看。"
监控视频显示，马教授死前一个小时一首在与人面陶罐"对话"，甚至多次跪拜。最恐怖的片段是下午2:58，教授突然痛苦地抓住胸口，而桌上的陶罐竟然自己转动了一下，将那张人脸正对着垂死的教授。
"这不可能..."许岩喃喃道，却突然注意到视频角落里，陶罐旁边的物品架反射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站在马教授身后。
林媛显然也看到了，她的指甲深深掐进许岩的手臂："那是...小雨？"
许岩猛然想起什么，冲回实验室。人面陶罐己被作为证物封存，但他还是设法接近了它。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他仔细观察陶罐上的人脸——那眉眼，那微笑，确实与老照片里马教授的女儿有几分相似。
就在这时，陶罐内部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滚动。许岩的心跳加速，他小心地倾斜罐体，一根细小的、新鲜的指骨从罐口滑出，落在实验台上。
那根指骨上还带着血丝。
许岩的血液仿佛凝固了——马教授折断的左手食指！
"还差三个..."一个稚嫩的声音突然在实验室内响起。
许岩猛地转身，实验室空无一人，但墙角的监控屏幕却闪烁起来，显示出一个不该存在的画面：实时监控中，那个人面陶罐的盖子正在缓缓移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爬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