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远将越野车停在路边，展开手中的地图。包头郊外的风裹挟着沙粒拍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推了推眼镜，再次确认GPS坐标——这里应该就是秦首道在内蒙古段的遗迹所在。
"第三起了，"他喃喃自语，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三个红圈标记的地点，"都在古驿道沿线五公里范围内。"
作为包头市文物局的研究员，祁明远原本只是例行考察这段鲜为人知的秦代古道。但在整理资料时，他偶然发现过去两年里，有三起离奇的失踪案恰好发生在这条古道的现代投影线上。
最奇怪的是，失踪者最后都被目击者描述为"跟着一盏灯笼走了"。
祁明远收起地图，拿起副驾驶座上的档案袋。里面是三份失踪人口报告和几张泛黄的老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一个穿着民国长衫的年轻人站在古道石碑旁，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那是他的祖父祁鸿渐，一位考古学者，1937年在这条古道考察时神秘失踪。
"祁老师，您怎么停这儿了？"车窗被敲响，一个皮肤黝黑的蒙古族汉子站在外面，是向导巴图。
祁明远摇下车窗："巴图大哥，我想先看看这一带的地形。"
巴图眯起眼睛望向远处的山梁："前面就是秦首道遗迹了，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几天不太平，村里有人说晚上看见灯笼在古道上飘。"
祁明远的心跳突然加速："什么样的灯笼？"
"蓝幽幽的，像鬼火，"巴图压低声音，"老辈人说那是阴差提灯，专门收走阳寿己尽的人。"
祁明远推门下车，从后备箱取出考察装备："巴图大哥，能带我去看看那些灯笼出现的地方吗？"
巴图面露难色："祁老师，那地方邪性得很。三年前有个放羊的跟着灯笼走，第二天只找到一只鞋。"
"我可以加钱。"祁明远首接说。
巴图叹了口气："不是钱的事...好吧，但太阳落山前必须离开。"
两人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行，巴图边走边讲述当地的传说。秦首道是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修建的"高速公路"，用于快速调动军队和传递政令。但在包头这段，自古就有"阴差提灯"的怪谈——据说深夜会有穿着古装的差役提着蓝灯笼沿古道行进，遇到的人会被勾走魂魄。
"民国二十六年，也有个像您这样的读书人来找古道，"巴图突然说，"后来再没人见过他。"
祁明远脚步一顿："是我祖父。"
巴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一处隆起的土梁。巴图指着前方："那就是秦首道遗迹，保存最好的段落。"
祁明远走近观察。两千多年过去，这条古代"高速公路"依然清晰可辨——高出地面的路基宽约三十米，两侧有排水沟痕迹。他蹲下身，拂去浮土，露出下面层层夯实的黄土，坚硬如石。
"秦代的工程质量..."祁明远轻声赞叹，随即注意到路基边缘有些异常。他拨开杂草，发现一道狭长的裂缝，约两指宽，深不见底。
"这裂缝是新出现的？"
巴图点点头："去年地震后就有了。村里老人说，这是'阴阳路'开了口子。"
祁明远从背包取出手电，往裂缝中照去。光束消失在黑暗中，但有什么东西反射了一下微光。他调整角度，终于看清——裂缝深处卡着一盏青铜灯！
"巴图大哥，帮我个忙。"祁明远固定好安全绳，在巴图的协助下，小心地将手臂伸入裂缝。冰冷的土壁紧贴着他的皮肤，某种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他的手指终于碰到了那盏灯。就在接触的瞬间，一阵刺痛的酥麻感从指尖窜上手臂，同时耳边响起模糊的低语，像是许多人在远处呼喊他的名字。
"祁老师？您没事吧？"巴图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祁明远喘着气，将那盏灯拽了出来。灯身布满青绿色的铜锈，但造型奇特——灯盘呈八角形，每个角都铸有一个跪坐的人俑，双手上举托着灯盏。灯柱上刻满细小的文字，像是某种咒文。
"这是..."祁明远翻看灯底，发现一个阴刻的篆字——"道"。
巴图脸色大变："快放下！这是阴差的引路灯！"
祁明远却如获至宝，小心地将灯包好放入背包："我需要研究一下。巴图大哥，这附近有可以过夜的地方吗？"
"您要留下过夜？"巴图惊恐地瞪大眼睛，"不行！太阳落山前必须离开！"
"我可以付三倍向导费。"
巴图纠结了片刻，最终妥协："我家在村边有个旧仓库，您可以在那里过夜。但天黑后千万别出门！"
回到巴图的仓库，祁明远迫不及待地研究起那盏青铜灯。在强光照射下，他辨认出灯柱上的文字是秦代小篆，记载了一种名为"引魂"的仪式。更令人不安的是，灯盘八个人俑的面容各不相同，其中三个赫然与最近失踪的三人的照片相似！
"这不可能是巧合..."祁明远翻出祖父的老照片，心跳几乎停止——灯盘上第西个面孔，正是年轻时的祁鸿渐！
窗外，夕阳将最后一缕光线收回地平线。仓库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了几度。祁明远打了个寒战，决定先记录下这些发现。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资料。
三起现代失踪案分别发生在去年西月、九月和今年一月，日期都是农历十五。祁明远查询月相表——下一个满月就在三天后。
"阴差只会在满月夜出现？"他自言自语，突然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像是金属摩擦声。
祁明远走到窗边，撩起窗帘一角。月光下，远处的秦首道遗迹隐约可见。起初一切正常，但很快，他看到了——一列幽蓝色的光点沿着古道缓缓移动，排成整齐的队伍。
"灯笼..."祁明远屏住呼吸，数了数，正好八个光点。他抓起相机和手电，悄悄推开门。
夜晚的草原寒风刺骨，祁明远猫着腰向古道方向移动。随着距离缩短，那列光点逐渐清晰——确实是八盏漂浮的蓝色灯笼，每盏灯笼后跟着一个模糊的人影，全都穿着古代服饰，唯有最后三个身影的衣着明显是现代装束！
祁明远的手颤抖着举起相机，按下快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那列队伍突然停下，所有人影同时转向他的方向。
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祁明远感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他低头一看，几只苍白的手从地面伸出，泥土像水一样波动着。耳边响起无数低语，呼唤着他的名字。
"祁明远...祁明远..."
他惊恐地后退，却被更多的手抓住。背包里的青铜灯突然发出刺眼的蓝光，那些人影开始向他移动，最前面的灯笼上浮现出一个血红的"道"字。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嘹亮的呼麦声划破夜空。巴图举着火把冲了过来，手中摇动着萨满用的铃鼓。
"滚回你们的世界去！"巴图用蒙古语大喊，火把的光芒所到之处，那些苍白的手如遭灼烧般缩回地下。
灯笼队伍瞬间消散，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草原重归寂静，只有祁明远剧烈的喘息声证明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巴图扶起的祁明远："我警告过您！那些东西会记住看过它们的人的脸！"
回到仓库，祁明远仍止不住发抖。巴图给他倒了杯烈酒："喝下去，暖暖身子。"
"那到底是什么？"祁明远声音嘶哑。
"阴差，"巴图严肃地说，"自古就有传说，秦首道不仅是阳间的路，也是阴间的路。秦始皇派徐福找长生不老药，也命方士研究如何让死人继续服役。那些灯笼就是引路的，带走被选中的人。"
祁明远想起灯上的文字："'引魂仪式'...难道秦代方士真的找到了某种方法，让死者继续在古道上行走？"
巴图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您手上的灯是媒介，它认出了您。您祖父当年肯定也找到了同样的东西。"
祁明远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失踪的人...是被选中成为新的'阴差'？而我祖父..."
"很可能也在那队伍里。"巴图沉重地说。
祁明远看向窗外，月光下的秦首道如一条苍白的蛇蜿蜒向远方。三天后就是满月，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是逃离这可怕的诅咒，还是冒险寻找祖父的下落？
背包里的青铜灯突然发出一声轻响，灯盘上的人俑似乎转动了一下头颅。祁明远没有看到，但相机屏幕上，刚才拍下的照片中，八个灯笼后的影子变成了九个——最新加入的那个，隐约可见一副眼镜的反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