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莫之舟在骂那个绑架莫知行后心血都付之一炬的鳄鱼,还是我。
亦或者都是。
可是,如果莫知行不需要别人将他从绑架犯手里救出去。
那么他说的“跑出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之舟踩过地上洗刷不尽的血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司棋刚和那些清洁工聊完,也不着急去追,像是对处理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
反而走到我身边安慰道,
“你刚接触大少爷可能不知道,这样的失踪在莫家是常事,以后习惯就好。”
说着,他友好地邀请道,
“小姐,我们要回越江了,你一起吗?”
“不了。”
心里的疑惑没有消失,我摇摇头。
“我想在这里找找他。”
“没想到小姐你虽然才当大少爷助理不久,对大少爷还挺关心。”
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打着哈哈,擦身而过时的语气随意,
“是因为那个人对你很好,对吧?好到让你有胆子欺骗小少爷。”
我看向他,隔着镜片的浅紫色眼睛仍是笑眯眯的,却有种和莫知行一样说不清的冷意。
“同样是助理,我还是友好地提醒你。如果不想死的太快,就不要对大少爷有不该有的想法。”
他迈开脚步,只给我留下一个背影。
“像你这样的女人,大少爷身边太多了。
尤其是那些觉得自己是特殊的人,他们的尸体在大少爷脚下,估计都能堆成山了吧。”
愣站在原地,感受硝烟未散的余烬。
我为自己对莫知行随口说的一句话的自作多情感到挫败。
抬头的阴云天不见阳光,积蓄的沉云好似随时都会降下暴雨。
莫知行不知所踪,这片苍穹之下伫立的我身上不存在什么枷锁。
换做以前任何时候,我都已经逃之夭夭。
可现在,我竟不知道该去哪。
漫无目的地前走了两步,这样从未有过的迷惘没有持续太久。
身后突然伸出的手卷着刺鼻的药物气味直接将我的意识拖进深渊。
……
“鳄鱼真他妈是个没用的东西,竟然在莫知行的怂恿下真把主意打到的绯城灰区去了。”
“尼玛,关键是莫知行那家伙怎么跟像条泥鳅似的,怎么抓都只能抓到一条尾巴。”
意识回笼,头痛欲裂间,不断有人的吵闹声钻进脑袋中。
“现在鳄鱼出事了,你还是担心那家伙有没有把肖家供出去吧。”
“一旦被莫家发现绑架和肖家有关,你我都不要活了。”
“呵呵,没出息的东西,你怕什么,他的女人现在可是在我们手里。”
“好不容易抓到这个女的落单的机会,老子这次一定要把莫知行的骨髓敲出来。”
“万一莫知行不要这个女人,我们不是白抓了?”
艰难睁开眼睛,如果不是门外的声音耳熟,我差点以为自己重回被苏强关在笼子里的那个晚上。
“要是他收到消息没来,那就让这个女的成为他莫知行永远的耻辱。”
窗外的光线朦胧,目测尚未入夜。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腿脚蜷缩在牢笼中涌上一阵又一阵的麻意。
堆在周围的杂物拥挤,稍微挪动腿脚,堆叠的杂物便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
门外的人显然听到了动静。
铁门吱呀一下被推开,戴着黑色头套的男人拿着一根棒球棍恶狠狠地敲在笼子上。
贴着耳朵震响的邦邦声差点刺穿我的耳膜。
“老实点!敢动一下就先把你的腿脚打断。”
我点点头,自觉蜷缩起身体。
没有像其他女人一样出现大喊大叫的嘈杂声响,男人很满意。
他赤裸的视线从我身上舔过,随后恶狠狠地啐了一口,抡着棒球棍啪地把大门关上了。
“莫知行的口味真他妈差劲,这女的像只老鼠一样,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那些贵族吃惯了山珍海味,就喜欢搞点清汤小菜,你懂个屁。”
明白自己是因为莫知行被绑架了,我竟觉有些可笑。
自己这个来救人的人反而被绑了。
唯一庆幸的是。
肖家以为我和莫知行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想和莫知行谈判,没有马上对我下手。
他们目前不知道我这个人对莫知行可有可无。
所以在他们反应过来前,我还有能逃出去的机会。
而逃跑。
是我能活十五年的生存基础。
呼出一口气,我挪动腿脚,从鞋底抽出一根铁丝,在昏暗的光线下对准锁孔。
从撬锁到用小铁片撬开窗户用了大概八分钟的时间。
风从窗口的缝隙灌入房间里,轻轻掀起纸盒发出碎响。
这群疑似是和肖家有关的人和以前买我的客人一样,他们没有半点警觉,还在外面聊天。
窗外的建筑和我意识消失前的建筑差不多,估摸着自己应该还在绯城黑区,站上窗沿,我往楼下看了眼高度。
楼下,蹲在空调外机上抽烟的人刚好抬头。
“……”
见到那双始终掩盖在金丝镜框下的眼睛,我没有比现在更心梗的时候。
他招了招手,“呦,小乔,能自己跑出来,很不错啊。”
“大少爷……”
还没问莫知行为什么会在这里,身后伴随着开门声响起的声音已经怒不可遏。
“妈的,臭表子,你是怎么出来的!”
神经突突直跳,我捏着满是汗的手心,没有犹豫借着窗沿跨步抓住水管往下滑。
莫知行也反应了过来。
脚下分明还有两层楼的高度,他没有丝毫压力地踩着老旧到摇摇欲坠的空调外机到达地面。
在我脚跟尚未碰地还有一米远时,他直接伸手拽起我的后脖领拔腿就跑。
楼里面哒哒的脚步声嘈杂,伴随着阵阵骂声。
半个小时后。
站在灰区还算热闹的服装店外,好几个人风风火火走过,明显找事的恶意让人避之不及。
换了一身衣服的我抱着不同款式的裙子站在换衣间门外发呆,从镜子里瞥见那些人走了过去,咳了好几声。
同样换了身行头的青年这时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大手一挥,丝毫没有没有正在逃跑中的自觉,豪气道,
“这里的衣服还不错,老板,她手里的给我全包了。”
老板接过卡,两眼放光地开始结账。
我小声提醒道,“少爷,他们还在找我们,拿着这些东西,我们不好跑啊……”
莫知行斜睨我一眼。
“跑什么?本少爷刚才在这里逛街就是觉得缺个拿东西的,才顺路把你捞过来。”
“既然把你捞出来,不继续逛街让你拿东西,我不白跑这一趟了吗?”
“……”
完全搞不懂。
虽然想吐槽没他我也能逃。
但看着脸上金丝眼镜换成墨镜的人,我提着两手提着沉甸甸的包装袋还是默默跟在他身后。
沉甸甸的影子踩在我必经的步伐中,似乎躲在这里面,就不会遇到危险。
注视着脚下的影子,和随性到完全没有被绑架影响的背影。
我最后还是开口问道,“少爷,你说,活着是为了跑出去,到底是跑到什么地方?”
青年脚步顿了顿。
他又继续走,声音出奇的淡。
“跑到不需要问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