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感觉很不对劲。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呢？
茉炘从迷茫中睁开眼，视线雾蒙蒙一片，用了近一分钟的时间才看清黑夜的轮廓。
莫之舟房间的天花板，是熟悉的地方。
窗外暴雨倾盆，被窝温暖盎然，精神恍若陷入久违的安宁中。
她缓缓闭上眼，往被子里缩了缩。
脸碰到松软又有些馨香的东西，像玩偶，有淡淡的玫瑰香，很好闻。
手好像也碰到了弹软的东西，温温热热的，外面还盖着一层布，果然是玩偶吗……
莫之舟的房间什么时候有等身娃娃……
以这小子的品味，就算是娃娃估计也一言难尽。
哎，也就只有我。
勉为其难。
接受了。
不对。
抱着手里香香软软的“玩偶”，茉炘恍惚睁开眼。
我在莫之舟床上干什么？
“玩偶”的呼吸吹过脖颈，和发丝蹭过胸前的痒意混在一起，腰间的桎梏渐渐收拢。
等看清自己手里抱着的人的侧脸，茉炘已经溜进“玩偶”衣服里的手顿住。
很白的皮肤，很挺拔的鼻子，很薄的嘴唇，就是论性感比自己稍逊一筹。
手掌贴上的温度还在上涨，似要把掌心皮肤烧下一块来。
刚才还在对视线中的睡颜给予客观评价的人浑身僵硬。
茉炘，不用紧张。
只是，莫之舟而已。
至少，不是醒的莫之舟。
啊啊啊啊啊怎么个事！我不是在给这家伙讲故事吗？怎么说着说着就睡在一起了？？？
眼前出现在夜色中的睡颜恬静，茉炘脑海浮现的却是著名画作《呐喊》。
雨声在黑暗中震响，心里呐喊的声音也是一样。
窗外的哗哗雨水跟着画作中的人复制粘贴，而自己就是其中一个，被大雨彻底浸泡身体，让灵魂茫然中又透露着两份绝望。
虽然知道讲故事讲到对方的床上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但事已至此，先淡定。
淡定。
深呼吸好几次，茉炘蹑手蹑脚扒开莫之舟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又蹑手蹑脚和莫之舟隔开距离。
蹑手蹑脚地离开温暖的床，最后坐在床边蹑手蹑脚打了冷颤。
房间里虽然也很暖和，到底还是比不上被窝。
站在床边，注视着毫无所觉还在享受的某人，再反观“暴雨”“暖床”“安心睡眠”三大人生最舒适buff都被破坏的自己。
茉炘心中一时竟生出“反正睡都睡了不如多睡会”的离谱念头。
她默默打了自己一巴掌。
茉炘啊茉炘，你怎么回事，睡莫之舟床上你就不怕他半夜掐你脖子。
摸着下巴认真思索了会。
茉炘：好像还真不怕，那就再睡……
她又给自己打了一巴掌。
很好，冷静了。
感觉鬼上身了一样。
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茉炘蹲在床边花了几分钟时间整理自己不小心睡着前发生的事情。
莫之舟躺在床上，自己坐在床边→自己说话，莫之舟提问→莫之舟提问，自己回答→回答困了，靠在床边休息。
靠在床边不舒服→先躺为敬。
潜意识以为莫之舟搞鬼的茉炘：……
哈哈哈哈，这身体怪容易累的，危险感知能力也差。
莫小舟也真是的，怎么睡着了连自己跑上床也没有发现。
擦了擦自己不存在的汗，茉炘心虚十足地给床上还在沉睡的人掖了掖被角。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在一片昏黑中看了眼房间里的钟摆。
凌晨四点三十五。
喊人过来看伊莎贝拉的记忆倏地浮现在脑海中，茉炘眼皮上沉聚的睡意散了干净。
她打哈欠的手直接抵在隐隐作痛的脑袋上。
难怪半梦半醒觉得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所以一定要醒过来。
再看房间中随着暴雨声摆动的钟，茉炘又放下捂着自己脑袋的手，慢步朝门口走过去。
按时间来说，素简他们人应该已经来了。
不过，自己提前说过可能有事不在。
现在估计给伊莎别拉看了病，已经离开了别墅说不定……
为了防止吵醒床上的人，茉炘特意压着自己手心的力道转开门把手。
门外光线沿着门缝缓缓倾泻，出现在她视线中的仍有黑色。
漆黑的，冰冷地贴着额头。
“嗨，小姐，晚上好，听说这里住。”
“法斯。”
茉炘深吸了一口气，喊出了枪口后高个男人的名字。
高个男人手里正打算扣动扳机的手指一顿。
……
伊莎贝拉的房间里，床上除了面色已经逐渐恢复正常的少女外，还多了个人。
茉炘走近，看清楚躺着的人是云影后，脑袋更痛了。
似是破罐子破摔般大剌剌地坐在床边的座椅上，她的双手交叠于下巴，与对面正平静喝茶的女孩目光相对。
“阿行，不要烦恼。”
女孩将手里的茶杯交给高个男人，一双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凝视茉炘，
“我，催眠了她，她会忘记我们。”
“整层楼的人，都催眠了？”茉炘严肃问道。
“嗯，轻而易举。”
女孩漆黑双眸冒出微末的亮光，颇有要接受夸奖的意思。
双手放在下巴上的人蓦然松弛。
茉炘换了坐姿，直接将一条腿踩椅子上，手也跟着放在腿上，仰头长叹一口气，
“素简，下次别干这么吓人的事了。”
“说说吧，你怎么回事？
我记得我们家364是个兄弟来着，怎么变成大美女了？”
一米九的高个男人不住地上下打量面前凹凸有致但长着一张自己印象中性别应该为男的脸。
话说出口，察觉到自己身边逐渐下沉的气压，他找补道，
“当然，虽然是美女，但没有素简漂亮。”
“法斯，我已经23岁了，不是小孩。”
女孩离开座椅。
“成年人，能接受，阿行比我漂亮的事实。”
她走近茉炘，先是摸了摸茉炘的手，又凑近茉炘胸前听了会心跳，最后将手放在茉炘胸下颠了颠。
确认是真货后，漆黑的瞳孔中倒映着茉炘有些不好意思的脸。
“很大，素简，喜欢，结婚。”
看着一脸认真就差拿出钻戒的人，茉炘：“……”
法斯身上的阴影将素简笼罩的毫不犹豫，他从后将人从茉炘身上拉开，不满道：“你和她结婚了，我怎么办？”
素简回头对法斯比了个大拇指。
“一起结婚。”
“不要。”
就算是蹲着占地面积极大的男人毫不犹豫将素简抬起的拇指按下。
“好了好了，别闹了，说正经事。”
被狗粮撒了一身，茉炘按住自己越来越痛的额角，
“我身上出现了一些意外情况，就像你们现在见到的一样。
我好像是混吃了一些药，等反应过来就变成了女人，所以我让云影给了你们一管我的血，想要你们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法斯盯着茉炘看了五秒钟，他低头朝素简问：“你知道什么药能混吃出这么完美的变性？我们是在什么超能力都市小说的设定集里吗？”
素简毫不犹豫地回答：“没有，不是。”
和熟悉的人接触，茉炘神经松弛间多了两份随意和抓狂，
“我都还没说我吃了什么，你们怎么能否定的这么迅速？”
素简淡定依旧：“我早知道，阿行有一天，会出事。”
茉炘一愣，皱眉道：“素简，你知道什么？”
“阿行，你还记得，母亲大人给我们检查基因缺陷时，得出的结果吗？”
“我，长不大；法斯，成长过度。”
素简慢慢推开法斯的手，又重新走到恍惚间好似在发呆的女人面前，抬头盯着她的眼睛，
“阿行，在我们这群人里，你是最正常的。
可是，我们来源于同一条基因链，没有基因缺陷，这就是最大的缺陷。”
法斯马上反应了过来，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
“当初在伊甸，母亲大人没有发现你的缺陷，这本就是不合理。你的缺陷其实一直都在，只是没有出现的契机。”
明白两人话语中的含义，茉炘这些天困扰的问题只剩下茫然。
她问出自己最关注的问题，“那我还能变回去吗？”
“你说，你吃混了药，把你吃过的药物，列个清单给我。”
素简从口袋里摸出纸和笔递到茉炘面前，
“我回去，检查你的血，做了实验后才能给你一个答案。”
见茉炘低头专注地写字，素简突然问道：“阿行，母亲大人的遗愿，是什么？”
正写字的人手中笔尖微顿。
法斯解释道：“陆修远说你在完成母亲大人的遗愿，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一定要见你。”
“陆修远脑子很蠢，他不知道当初在伊甸，是你给我们殿后，为了把我们逃跑的痕迹全都消除才会落到莫家手里。
但是，我们也不知道，你多次拒绝我们帮你离开莫家，是为了母亲大人。”
素简接着法斯的话继续道，
“阿行，母亲大人的遗愿，也是我们的心愿，所以，不能让你一个人。”
“不用说了。”
茉炘将手里的纸折好，递到素简手上，
“一切都过去了，母亲大人的愿望是希望我们能摆脱过去，好好活着。”
能让对方一直待在莫家的事情自然是件大事，但见对方缄口不言，二人只得对视一眼。
然后同时开口。
“x-364，你和小时候一样，对母亲大人的占有欲一点都没有变。”
茉炘耷下眼皮，不太承认，“哪有。”
“对了，我变成女人的事不要和其他人说，尤其是陆修远那个脑子缺根筋的。”
关于自己身体的最重要的事情暂时被素简接手，茉炘补充完关键处，只觉一身轻松。
素简看着法斯开始整理行李箱，又想起了一件事。
“对了，那个女人说，有人杀你，所以我要帮你杀人。”
法斯也跟着像是想起要紧事，“莫之舟对吧，我们催眠那个女人的时候问出来了，等会帮你解决。”
茉炘：“……”
完全不想让这两人过去送死。
但是光口头警告，这两个非常自信的人一定会去试试。
试试＝逝世。
倒是不仅要救人，自己还会暴露，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是追杀，是……是，呃。”
在两人的注视中，茉炘手忙脚乱地试图敷衍自己被追杀的事情。
情比金坚二人站在一起，她脑海中灵光一现，脱口而出。
“是情趣！”
“情趣！懂吧，情趣。”
法斯和素简一顿，他们相视一眼，同时朝茉炘举起大拇指。
“好有意思的情趣！还得是你。”
茉炘沉默了两秒。
“你们该走了。”
暴雨还在下，黎明的微光却已在天边微悬。
离开前，站在法斯打开的门后，素简忽然回头看了眼一直待在昏暗中的人，
“阿行，我知道。”
茉炘与那双漆黑的眼睛遥遥相望。
“你其实一直都在，恨我们，所以才不愿意说，母亲大人的遗愿。”
提着厚重的行李箱，素简朝她深深低下头。
“对不起，是我们，背叛了母亲大人。”
一声雷霆划过天边，从天的一角直至地平线，震耳欲聋，恍若割裂笼罩黑夜滂沱的雨幕。
站在暴雨声中，茉炘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
雨幕中两道身影离开的悄无声息。
行至半路，娇小的身影像是想起什么，拉住高大的另一道身影。
“法斯，我忘记告诉阿行，她身上有精神催眠的痕迹。”
高大的身影微微迟疑道，
“谁能催眠她？应该是，情趣吧。”
“情趣吗……果然是情趣吧。”
“嗯……你想试试吗？”
“可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