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火烧灼,浑浑噩噩。
茉炘迷蒙间睁开眼,发现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莫家豪华礼宴上。
华灯迷醉,觥筹交错。
刚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将“回到”一词用在礼宴上,杯酒下肚,心中热流上窜便抛掷脑后,好似一切如常。
温香浮动,美人在侧,婉转戏笑若莺啼。
举杯相邀的人脸或是恭维或是谄媚,于醉人心脾的酒水中来来去去换了几轮,自己仍觉心底有个地方空空荡荡,永远是热闹填不满的。
高脚杯举起,深红酒酿摇动,随着视线中不断变化的华丽光景起起伏伏。
最后停在,忽然伸手掐住自己下巴的青年身前。
浅紫色瞳孔对视时应该是冷的,但茉炘却觉得很热,连同青年钻进耳中的声音也好似窜着火焰般。
“我抓到你了。”
火焰燎灼,好似站在威尔斯盛夏最炙热时的海滩。
茉炘忘了自己上次想起夏日海滩应是要庆祝什么,但见青年出现,心角那点落寞化为泡影,窜出好似被酒精麻痹的欢愉。
酒水浇在青年一丝不苟的雪白衬衫上。
“抓到我,然后呢?”
腥红一片从肩头蔓延至心口,还在往下渗,红色恍若从身体里撕出的浓血,将青年身上的白色衬得更单薄。
“你要杀了我吗?”
再从喉咙里哼出的笑声轻谩。
青年靠近,不断压缩的距离仿若艳阳自头顶砸下。因为炽烈阳光而沸腾的身体,开始覆上层层更加让人难以喘息的热浪。
“我怎么会杀了你?”
上半身如沉在水中往下坠的窒息中,茉炘想,朝自己伸来的手应该是会掐在脖子上的。
但向大脑传递出异样如电闪般信号的,却是胸前。
天旋地转的眩晕感中,她恍惚低头,愣愣地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占据大半视线的轮廓。
紧绷的纽扣被一双指节分明的苍白手掌挑开,如同水球般不应该存在的温软呼之欲出。
青年薄唇贴近,如同鬼魅般的低语震耳欲聋。
“毕竟,你现在可是女人啊。”
“……”
“!”
天光彻亮,阳光穿过窗帘大敞的落地窗,送来阵阵海水推在石礁上的浪潮声。
茉炘从床上坐起时,身上的汗珠如细雨不断往下淌。
不过片刻,就将贴着皮肤的真丝睡裙打湿。
室内气温宜人,不至于因为汗水冷凝而产生不适。
入目宽敞的房间是简约现代风格,无论摆设还是装饰都一览无余。
因为来珍珠别墅度过假,茉炘对这里有些印象。
来不及思索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但见房间中没有刚才梦中出现的人。
她如从泥沼中挣脱,捂着胸口低低喘气,迫不及待将心中郁气吐出。
掌心,隔着心跳起伏的柔软似是又燃起了火焰。将见了鬼似的梦,连带着莫之舟的脸一起从脑海中烧起。
“……”
深呼吸将近三次,茉炘才将手缓缓抬起,捂在自己被汗水沾湿的眼睛上。
大脑一开始转动,缠在右手中指间与体温格格不入的冰凉,又让她一愣。
镶嵌于银环戒指上的钻石在阳光中折射出淡紫的瑰丽色泽,犹似莫之舟的眼睛,危险又迷人。
“这位小姐,你醒了。”
白漆花雕的大门这时从外面打开,走进一个披着长发穿着白大褂的知性女人。
女人端着银盘,从踏进室内那一刻起,就开始直勾勾地打量坐在床上盯着手发呆的茉炘。
注意到钻石闪耀的光芒,她眼底闪过异色。
银盘啪的一声放在床头柜上,里面的玻璃瓶和器械跟着哗啦响动,茉炘记忆断层前发生的事情便一股劲的开始填补脑海出现的空白。
不受控制的异常体温,近在眼前的公交车,靠近的莫之舟,惊诧的司棋。
而后是现在。
在珍珠别墅房间中醒来的自己,钻戒,还有……
茉炘视线终于落在眼神有些不善的女人身上。
待命于珍珠别墅的私人医生,李琦。
“你已经昏睡了两天,现在感觉怎么样?脑子还清醒吗?”
昏睡两天?是莫之舟动的手脚?
什么时候动的手脚?难道是戒指?
思及此处,茉炘伸手去扯戒指,发现戒指锁在指节上纹丝不动。
她因为噩梦卡壳的脑袋重新高速运转。
昏迷两天时间,足够莫之舟将我从身体到身份都检查个遍。
变成女人的原因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两天时间能让莫之舟查出什么?
那么我身份暴露了吗?不对,如果暴露了,我不可能坐在这里……
“小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对上女医生李琦怪异的视线,茉炘脑子里闪过几分钟前做的噩梦,旋即又豁然开朗。
她一手放在自己下巴上,另一只手在钻石上摩梭。
难道莫之舟已经发现我变成女人?所以故意将我关在这里打算羞辱我?
没错,如果我是他。
看到自己最讨厌的人变成女人,我会先派出他认识的女人进行精神打击,然后派出他最爱的女人进行精神上精准打击;女人打击完,就派出他认识的男人进行人格尊严的折磨,最后再派十个大汉……
嗯,简直恐怖如斯。
茉炘手上摩梭钻石的动作停下,身体打了个冷颤。
不过不是因为害怕真遇上十个大汉,而是因为李琦已经推到自己颈边的针尖。
“喂,你装什么傻?快回答我,你和二少是什么关系?”
什么意思?不是给自己打药吗?
对上李琦阴沉又不耐烦的眼神,茉炘用0.01秒反应过来。
最应该知道病人身体数据的医生不知道我是谁,那就说明暂时还没暴露。
茉炘瞥了眼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针尖,从喉咙里钻出的试探虚弱又沙哑,
“我?我是小舟哥哥的前女友。”
“大少的前女友?怎么可能?你开什么玩笑!”
手里的针尖窜出微末血花,李琦牙关咬紧,压低的语气充满质疑,
“谁不知道二少爷和大少关系形同水火,一个连女人都不允许靠近的人,怎么会抱大少的女人回来!”
“你……”
印象中,李琦是个周全到即使自己没病也会对自己嘘寒问暖,让自己多注意身体的女医生。
只是半年没见,截然不同的态度让茉炘有些吃惊。
不一样的态度,结合李琦说的话,茉炘想自己应该是有些眉目。
不过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李琦这时在她面前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改变手里针管的方向,划到她自己的手臂上。
然后一声惊呼,整个人连带着床头柜上摆放的银盘噼里啪啦摔了一地。
“这位小姐,我是医生,我真没想害你,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捂着流血的手臂,李琦凌乱又委屈地跪在地上,发出期期艾艾地质问。
茉炘:“?”
茉炘错愕。
茉炘震惊。
茉炘转动眼睛,视线刚好与在这时打开门,站在门口的莫之舟和司棋对上。
等等,好熟悉的一集。
像在哪看过。
对对对,就是那个,那个剧情。
当莫之舟走进房门,李琦似是没有发现般,在茉炘震惊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地从一地碎玻璃中站起。
她状若无事地捂着自己流血的手,努力朝茉炘挤出苍白又友好的笑,
“小姐,你可以因为我的出身看不起我,责备我,伤害我……
但请你不要侮辱我身为医生的尊严,我不会伤害我的患者,如果你只是讨厌我,我可以和你保持距离,只要能看到你恢复健康……”
虽然这样的一幕过去是看过不少次,茉炘却没有想过自己会成苦主的一天。
她目瞪口呆,看向莫之舟。
李琦也跟着看向出现在身后不远处的人。
“二少爷……”
恍然吞咽刚才的委屈和难过,她将划破的手藏进白大褂的袖口中,低头去捡一地残骸,眼睛里含着的泪水随时要掉下来般。
“都是我的错,让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