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还有多久寿命?”
北倾逸撑着椅子扶手坐了起来,看着夏侯尹问道。
是药三分毒,他自然明白夏侯尹说的是什么意思,更何况自己的身子如今是什么情况,自己清楚。
都说二十五岁是他的“大限”,但他清楚感觉得到,自己……撑不了那么久了。
这么多年他一首饱受病痛折磨,死亡不过是早晚之事,他也将此早就置之度外。他没什么心愿,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他心中唯一思念的人是他的母妃,唯一牵挂的人是他的兄长。但倘若自己能够早些去陪伴母妃,又有何不好?
她也不会再孤零零的一个人。
“母妃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北千夜眸光一沉,声音也并无多少暖意。
他怎会看不出六弟在想些什么?
当年他救不了母妃,如今就算是搭上他的性命,他也要医好六弟的病!
他侧头转向夏侯尹,问道:“几率多大?”
“三成。”
北千夜面上毫无波澜,但呼吸还是几不可见的乱了乱,藏于袖中的大掌也握得更紧了些。
三成,若是真的不行,他便亲手将六弟推向了死亡!可若不试,距离二十五岁的“大限”还有三年。
不,也许连三年都没有。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是否还能够找到其它医好他的法子?
找了这么多年才找到最有可能医好他的天灵花,如果失去这次机会,他岂不是又要眼睁睁看着亲人离自己而去?
为何患病的是六弟?他宁愿患病的人是他自己!
驰骋沙场,保家卫国,战无不胜又能如何?连自己亲人都保护不了,他有何用?
“五皇兄,你不必自责。人,生来便有自己的宿命,我命该如此。或许是母妃想我了,想我去陪她。”
话被北倾逸说得那般云淡风轻,仿佛说的并不是自己一般。
可他越是如此,北千夜的心便会越痛!
“何为‘命该如此’?你不必多想,皇兄定能找到治愈你的法子。”看着他,北千夜坚定的道。
至于秀兰,她低低唤了一声“王爷”便垂首下去,一双眸子早己模糊不清。
王爷生性淡漠,与世无争,但却为人善良,温润如玉,待人谦和,是她见过最好的王爷。
他对下人十分爱护,半点没有王爷的架子,这么好的一个人,上天为何要这般残忍?如此折磨于他?
这世道,真是不公!
看着对面的几人,北倾逸无奈叹了口气。这一个个的,神色清一色的凝重。他的身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何需如此呢?
他淡然一笑,侧身看向自己的五皇兄:“皇兄何不试试那位高人的法子?也许当真可以……”
“胡闹。”不等他说完,北千夜便打断了他,声音一沉,他道:“哪里有那般治病的法子?那是在害你。自己的身子,自己难道还不清楚?”
“自当清楚,所以皇兄何苦再如此费心?明明知道并无多少益处,反而是皇兄的负累,皇兄何苦还抓着一个没有结果的事情不放?还不如去做些更有意义的事。”
他声音淡淡的,淡到没有任何情愫。
他一首都是这样,无欲无求,不喜不怒,仿佛是六根清净的仙人,可却没有如同仙人一般的寿命。
这么看了他片刻,北千夜掌心一紧,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他总是如此,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想,但他做不到!他唯一的弟弟,他一定要治好他,还要给他最好的一切!
可他那张刚毅的侧脸,让北倾逸的心里感到无比酸涩。不是不知道皇兄在想什么,他一首都知道,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想拖累他。
可同时,他也知道,五皇兄,并不会因为他不想、不愿便会置他不顾。
用力压下心中自己快要承受不了的酸涩,他转头看向身边一首低垂头颅的秀兰,唇角那一贯的笑意还在,声音也一如往常般柔和:
“秀兰,你跟在本王身边照顾本王这么久,本王也没能好好回报你。一会儿本王便交代下去,除去你婢女的身份。以后你是自由之身,可以过自己向往的生活。”
闻言,秀兰心头一惊,抬头飞速看了北倾逸一眼后,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也在同时哑了:“奴婢只想跟在王爷身边,哪儿都不去。
好好侍候王爷,看着王爷一日日好起来,便是奴婢最向往的生活,请王爷不要赶奴婢走!”
说完,她的额头重重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北倾逸眉头一蹙,立即阻止她道:“你做什么?快起来!”
“王爷不答应,我便不起来!”
“你!咳咳咳……”北倾逸一着急,气息便乱了,随后剧烈咳嗽起来。
秀兰也慌了,赶忙起身为他倒了杯水过去。喝了几口水,北倾逸才缓过来这口气。
他看着秀兰额头上那一块被硬生生撞出来的红印,缓缓摇了摇头:“你呀,真是个死心眼的姑娘。”
一个两个都说不动,他也不说了。
沉默了片刻,他看向夏侯尹道:“先生,既己炼了药,何不尝试一下,或许会有转机。”
闻言,北千夜心中那抹剧痛更强烈了,他闭了闭眼,又深吸一口气。六皇弟,无论何时都在为他着想。
他哪里是会考虑会不会有转机的人?他之所以会如此说,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下个决心罢了。
可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六弟与病痛抗争而无能为力,他不是个好儿子,更不是个好兄长!
然而天灵花的药性虽然强,但有他在这里,他不会让六弟出事!
冲正望着他等待指示的夏侯尹点了点头,而后他自己则挪步到了北倾逸身后。
见此,夏侯尹立刻会意,将一只深蓝色的瓷瓶从腰间的布袋里取出,递给了北倾逸。
而北倾逸也丝毫没有犹豫,从瓷瓶里倒出一粒血红色的药丸便塞入口中。药丸入口即化,瞬间便顺着他的食道流入腹中。
所有人都静静注视着他,留意他的变化,连呼吸都不敢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