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之后,离容郢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问道。
这话有些微妙,上官伶斟酌了一下措辞,才颔首回道:“草民的胭脂铺与庭院相连,且恰有一间空房,未免郡主一人在外不便,草民便将她留在院中,平日还可以与我母亲作伴。”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有几分不妥便又道:“以免有损郡主名节,草民与母亲商议后便对外宣称郡主乃我们的远房亲戚,平日也以表兄妹及姨娘相称。”
闻此言,离容郢晦暗不明的眸中终于露出几许欣赏之色。
又打量他片刻,离容郢忽然含了几分笑意道:“公子果然思量周到。既是希儿的恩人,那便将令堂请来,好让本王以示感激。”
上官伶赶忙向前倾了倾身,拱手道:“王爷言重了,草民并非郡主的什么恩人,这只是草民的举手之劳。况且草民起初并不识得郡主,也从未想过要趋炎附势。”
离容郢缓缓点了点头,似乎对于他的反应十分满意。
随即,他抬手示意上官伶用茶,自己也端起茶盏品了一口,才又缓缓问道:“胭脂铺的生意如何?”
上官伶如实道:“说来惭愧,这些日子多亏了郡主的法子,胭脂铺的生意比起之前翻了三番,说起来草民一家才是受到郡主照拂的那一个。”
这一点倒似乎是离容郢不曾想到的,他略有所思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随后他凝视着上官伶,语气柔和的道:“好男儿志在西方,本王猜想,以上官公子的才能应当不会只甘愿拘束在一间小小的胭脂铺中吧?可有想过入朝为官?”
听完他的话,上官伶眉头微微一蹙,很快便想明白了。郢翊亲王不可能不派人调查自己的身世背景,恐怕就连他当年被迫取消宫试一事他也己经了如指掌。
上官伶站了起来,面朝离容郢躬身行了个礼,不卑不亢的道:“不瞒王爷,草民早年的确有此志向,但阴差阳错未能如愿。凡事莫强求,或许经营这间小小的胭脂铺便是草民应当所走之路。”
“那是公子怀才不遇。”对面,坚定而沉稳的声音传了过来。
将茶盏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离容郢抬眸看着他,微笑道:“以公子的才能必将前途无量。实不相瞒,本王十分欣赏公子之为人,又膝下无儿。是以,想认公子为义子,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上官伶一怔,完全没有想到他会是这个想法,沉默了片刻便一掀衣袍跪了下去,认真道:“启禀王爷,草民并非攀龙附凤之人,与郡主的相识也不过是偶然,绝无索取回报之意,更无任何非分之想。”
他顿了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那般,道:“既然郡主己回归王府,草民应尽的义务也算完成,那草民也不便继续留在王府。多谢王爷几日来的照佛,草民这便离开。”
他匍匐在地磕头道谢后,便起身准备离开,却忽然又想到什么,再次开口:“请王爷放心,草民日后绝不会再纠缠郡主。”
语罢,他再次颔首,便转身踏出一步,而此时身后那把浑厚的嗓音又响了起来:“令尊的遗愿公子不打算完成了吗?”
上官伶脚步一顿,回头看过去,对方又一次端起茶盏品起了茶。
他这次没有着急开口,而是沉默的站在原地。
对于郢翊亲王提起他的父亲,上官伶也并不意外。凭借王府的实力,自己的祖上三代怕是全部都被郢翊亲王调查的一清二楚。
片刻之后,离容郢才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朝他步了过去,伸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含笑道:“公子不必多虑,本王的确是因为欣赏公子,才想要认公子为义子。”
说罢,他长叹一口气,眸中浮现出追忆之色:“当年你父亲也是朝廷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英年早逝。你很好的继承了你的父亲,如今各国局势看似分庭抗礼,实则互相暗中筹谋。所以本王希望,公子能够为我北历百姓之安居乐业而出一份力。”
他言罢,上官伶则怔在了原地,他没有想过郢翊亲王居然是出于如此原因才要把他留下来。他原本以为,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对方为了试探他而故意为之。
没想到……
侧头对上离容郢的视线,上官伶沉默不语。好半晌,他才张了张口,道:“草民斗胆相问,草民与王爷不过相见寥寥数面,王爷何以断定草民便是王爷心中所想?”
离容郢唇角一勾,墨眸微微眯起。他这一生阅人无数,若是连上官伶这样的人才都看不出来,岂不是白活?
他声色一正,认真看着上官伶:“凭你面对生死,不畏不惧;凭你面对诱惑,无欲无求。”
见上官伶依旧一言不发望着自己,离容郢唇角的笑意更甚。他双手负在身后,同样望着他:“如何,公子还觉得本王是在试探你吗?”
“草民不敢!”
离容郢顿时放声一笑,任谁都能看得出他此刻的愉悦:“那还不改口?”
是以,上官伶终于无法再说些什么,只好抿了抿唇,向他拱手恭敬道:“草民……从命便是,但愿不辱王爷厚爱。”
随后,他双膝跪地,行了个跪拜礼:“参见义父。”
离容郢应了一声,伸手将他扶起,又语重心长的道:“你有才有德,本王不会看错人。往后有你在希儿身边,本王也放心。
你有所不知,希儿那个性子……哎,不提也罢。不过这次她回来之后倒是变了不少,本王猜想,多半与她在外这些日子的经历脱不了干系。你受累,再帮本王好好影响影响她。”
上官伶一怔,立即躬下身子:“王爷言重了,草民何德何能影响得了郡主。反倒是郡主令草民眼界大开,这些时日若不是有郡主……”
“伶儿莫再谦虚,希儿是有些小心思和小聪明,但以往也是乖张的很,主意很正。整个王府也只有她母妃的话她才能听进去一二。可我瞧着,她倒是很尊重你的意见,如此也未见得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