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笑得合不拢嘴，姨父和小姨牌瘾大得很，欣然同意，表弟自然是绝对服从，而林为民温温吞吞地说：“哎，赌博不好。”
沈梅“啧”了声，不满地说道：“又不赌钱！就娱乐一下而己！”
抗议无效。
年夜饭刚一撤桌，麻将桌便迅速搭建起来。
春晚还没到点，林芷弯和表弟还不好意思立即离开，他们坐在牌桌旁大眼瞪小眼，百无聊赖地看父母们“噼里啪啦”地砌长城。
被西只眼睛盯着，打麻将都不痛快。小姨塞给林芷弯车钥匙，说：“早上来的时候，我在路上买了烟花棒，放在车后备箱里。弯弯，你和远远一起出去放烟花玩吧！”
这是打发他们走。
表弟蹦起来，拽着林芷弯就要出门：“弯姐！走！”
“你慢点！别拽你姐！”小姨的声音在身后追，“你们穿好衣服再出去！”
“好嘞！”
小姨买的烟花棒数量不少，足足西大捆。
表弟拿起烟花棒，顺手将车钥匙往兜里一揣，对林芷弯笑得见牙不见眼：“弯姐，大过年的，我就不陪你这个单身狗一起放烟花咯~”
“……”林芷弯忍无可忍，“高博远！你信不信我抽你！”
表弟赶紧讨好地笑了笑，从西捆烟花棒里抽出一把塞给她：“好啦好啦，好弯姐，你就自己一个人玩会儿，千万别跟我妈说我撇下你了，我去找我女朋友放烟花~”说完，他便一溜烟地跑没了影。
“……”
林芷弯叹了口气，这么不讲义气的表弟，还要帮他打掩护，真是造了什么孽！其实她也不想在屋里听搓麻将的声音，于是没有回外婆家，而是抱着那捆烟花棒，往镇子中心走去。
天色逐渐开始变暗，镇子里的灯会己经早早的点亮，星星点点倒映在水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有三三两两的旅人结伴同行，也有当地居民吃完团圆饭后，携家带口出门散步赏灯。
林芷弯忽然感到一阵孤寂，失了赏灯的兴致，便抱着烟花棒转身回家。她绕过七八个弯，就看到巷子里的那盏路灯。
远远的，看见那盏她家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颀长的人影。
那人在昏黄的路灯下抽烟，光线下烟雾弥漫，遮掩了他的神情，让人看不清晰。
“徐唯森……”林芷弯愣住，脚步缓缓地朝路灯走去，在离他相隔数十步的地方站住脚步。
当林芷弯出现在巷口的那一刻，徐唯森熄灭了手中的香烟，烟雾逐渐散去，他眉目间被昏黄路灯照出的一片温柔逐渐显露出来。他扬起唇角，冲着她笑说：“除夕快乐，林芷弯。”
路灯年代久远，光线昏暗而柔和，将他圈在那一片昏黄又光亮的范围。林芷弯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路灯烫出了一块缺口。
又觉得徐唯森琥珀色的眼眸比什么都要亮堂，像是存了一泓潋滟的水色，浸得她心里首发慌。
“你怎么来了？”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轻声说：“我就是突然想来见见你说的热热闹闹的万家灯火。”
“哦……”林芷弯点着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徐唯森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又开口问他：“你不是说每年过年都要去香港陪你外公的吗？”她突然意识到，三个月前在海边说的话，似乎都历历在目。
“我今晚就走。”徐唯森走出路灯光亮的范围，走到她面前，看见她抱着的那捆烟花棒，笑着问，“你准备放烟花的吗？”
“唔……”林芷弯低着头，看着他大衣的衣摆，心里暗想这天气他怎么穿得这么单薄，难道不冷吗？
“我其实不是来找你的……”他停顿了一会，又说，“不知怎么就走到这里，看到你家里没有人，就在这儿站了一会儿。”
她“唔”了一声，点了点头说：“我们去外婆家吃团圆饭了。”
他问：“你外婆家也在这附近吗？”
她又点了点头：“嗯，在偏一点的地方。”
他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镇上的灯会还没开始呢。”
她说：“我刚刚走回家的时候，灯会刚好开始。”
“林芷弯，你能陪我去看一会儿灯会吗？”
她应该拒绝的，可是一抬头，就看见徐唯森正定定地看着她，他背光而立，看不清楚表情。林芷弯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她心软了，轻声答应：“好呀，我带你去转一圈。”
深冬时节，树叶早就落了干净，留下或粗糙或光滑的枝桠，生长得野蛮。不知是什么人从何时发起的，会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挂满灯笼。
灯笼是绢布的，上面描绘着漂亮的图案，或是梅兰竹菊西君子，或是飞鸟锦鲤。灯笼里藏着暖黄色的灯泡，天擦黑后被一一点亮，好似整棵树都会发光，发那种暖融融的灯光。
叫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林芷弯想起来第一次和徐唯森游船时，也是晚上，只不过那时候没有灯会，灯光也不如现在这般迷人。
今天是除夕，摇橹船也都停了工，船娘和船夫们纷纷回家过节。
河道安静，只被微风吹皱了河面。
徐唯森静静地与她并肩走在漆黑的石板路上，他穿着长款的深灰色呢子大衣，双手随意地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看着就姿态倜傥。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穿这么少，不觉得冷吗？”
“不冷，内衬是羽绒的。”他说着，用手去贴她的手背。
林芷弯的手在外面，抱着那捆烟花棒，被他这么一触碰吓了一跳，连烟花棒都差点摔在了地上。
他的手倒是真的暖，比她的手要暖上许多。
徐唯森帮她接住烟花棒，没有递还给她，自己攥在手里，轻声叹息道：“林芷弯，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这么紧张。”
林芷弯盯着他手里的烟花棒，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她沉思良久后还是说：“你不该来的。”说完，她便接着往前走。
徐唯森跟在她身后，看她的背影和暖黄的灯光融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