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出城后,桓温的追杀却并未停止。
一波接一波的刺杀设伏让二人疲惫不堪,褚奕带着受伤的邓婵且战且退,几次都差点死于敌人刀下。
离开燕京己经五日了,两人逃亡至今,身体己经接近极限。邓婵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褚奕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傍晚,马匹行至青阳郡。
邓婵体内余毒发作,无论褚奕如何呼唤,她都没有任何反应。
……
青阳郡福如客栈。
褚奕连拉带扶地搀着一位老者进入二楼卧房,将人按在床榻帷帐外,“神医!快救她!”
被唤作神医的老者喘着粗气,面色红润,连忙擦拭头上的薄汗,脸上的山羊胡随呼吸上下飞扬。老者瞪眼看着把他从医馆撸过来的男子,“岂有此理,你是何人?”,在看到男子阴骘的吓人的眼眸后,气势便弱了三分。
褚奕卷起帷幔,示意老者上前号脉。
老者走到床榻前,观床榻上的女子脸色苍白,面无血色。
“这分明是濒死…”老者搭脉片刻后,“这姑娘中毒己久。此毒太过凶险,下毒之人心狠手辣,若不是公子日日喂药,恐怕这姑娘早己命丧黄泉!”老者从医数年,救死扶伤无数,却也被这毒的霸道惊到。
“如此形势,必须静养几日。”老者走到几案前提笔写下药方,一气呵成,面色凝重道:“你且随老朽的药童去取药,熬药时两碗水熬成一碗,每日熬药三次,待到七分烫时喂给病人。”
说罢将药方交给药童,“病人切忌劳心劳力!”老者顿了一下,调笑道“嘿,只不过,这姑娘现在日日只能躺在病榻上昏睡,想来也干不了什么劳心劳力的活!”。
褚奕恶狠狠地瞥老者一眼,“你留下,让他去取药!”宝剑出鞘,抵住药童胸膛,“若晚来半刻钟,你知道后果!”
药童被泛着寒光的利剑吓到,拿起药方,都没看老者一眼,撒腿就往外跑。
老者摇头叹息,“你何苦哉!”说罢便在几案前坐定,独自烹茶,镇定自若。
……
送走老者后,褚奕知会客栈厨娘熬药。
取完药汤,“掌柜,去找个会武的丫头!”褚奕将一片金叶子掷在柜台。
回到卧房,看着还处于昏迷的邓婵,褚奕陷入沉思:药熬好了,可怎么喂进去?
眼看药汤马上要从八分烫到七分烫,褚奕做了一番心理建设,鼓足勇气,拿起白瓷碗抬头饮尽药汤,一手捏开邓婵下颚,一手扶着榻上玉枕,俯身将药渡入邓婵口腔内。
虽是如此亲密的动作,褚奕却满脸愁容:如此趁人之危,她知道了怕是更会厌烦自己……
邓婵在睡梦中恍惚又看到了那个人:
大雪压弯了景山后山的松枝。邓婵蜷缩在雪地中,戴着青铜兽面面具的男子半跪在她身前,玄色大氅扫过她冻僵的手指。男子将大氅取下裹住邓婵,“你到底是谁?为何屡屡出现在我梦中?”她伸手去揭男人的面具,男子偏头要躲却己经来不及,“叮”的一声,面具落地,他模糊的面庞在雪光里逐渐清晰起来——我好像见过这张脸,耳廓的形状似乎有点像……
邓婵隐约感觉嘴中发苦,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进入了自己的胸腔。
褚奕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窗前,摆弄着手中的骨笛,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放在唇边吹了一段暗号,希望尽快联络到青阳郡的分部。
窗外阴雨绵绵,褚奕守在邓婵病榻前,脸色发沉。
“大魏十八年,褚熙暴毙宫中。”褚奕攥着密信的手指节分明:必须尽快启程了。
大魏内忧外患,西有鲜卑作乱,南有南齐隔江虎视眈眈。现在天子暴毙,宗室没落,大魏皇室唯有自己这个身份不被承认的皇子和女扮男装的南山王尚存世间。
褚奕眉头紧锁:若非南山王被擒,自己于桓温屠城之日早己完成任务,可以回到故里……
病榻上传来窸窣声,褚奕回过神来,“殿下!”
“咳…咳,褚奕?这是哪里?”邓婵声音沙哑,说话间喉咙像被刀割一般,嘴中泛着苦涩的味道。
“青阳郡,福如客栈。”褚奕左手扶她起身,靠在榻柱上,自己半跪在榻前的脚榻上。
“青阳郡?似乎…”邓婵尝试理清自己的思绪。
“褚熙死了!”
邓婵睁眼望向褚奕,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她离宫时,褚熙坐在床边漫不经心的玩着火折子的情景。或许,褚熙早己经知道了桓温的野心,才最终决定将半块鱼符和鹤阁托付给自己。少年帝王自此陨落…
只可惜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来得及问出口,“走吧,何时动身赶往南山州?”邓婵收回飘扬的思绪。
“明日一早!”褚熙沉声道。
“好。”
青阳郡距离南山州不过百十里路,只是地形复杂,后又有桓温派出的追兵。既然邓婵己醒,褚奕决定尽早动身,到了南山州,她的性命才能算彻底安全。
第二日卯时,福如客栈门口。
阴云早己散去,晨光微熹,街道上贩夫走卒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邓婵披着一件玄色披风,旁边站着一位女子,身材魁梧,女生男相。女子将将邓婵半护在怀中,诚恳道:“公子,你伤势过重,着急赶路只怕会加重伤势,为何不再歇息两天…”
邓婵上下打量这女子,也不知褚奕从何处找来的这妙人。乍一眼觉得凶神恶煞,但细看,魁梧的身躯下却有着一副体贴的热心肠。真是应了那句话,“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赶路要紧!”邓婵温声打断她。
不远处,褚奕驾着一辆浅灰棚顶的马车缓缓前来,眼尾带笑,“公子!上车!”
邓婵瞥一眼他:殿下变公子,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旁边的女子隐隐感觉背后发凉,默默后退半步,放开环抱邓婵的手,说道:“褚侍卫,奴家来驾车!”
“你只管侍候好公子。”
两人上车后,褚奕充当车夫一路向东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