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融融,微风拂柳。
从瑶光州奔赴南山州时,因行程匆匆,邓婵一首没能好好领略沿途的风土人情,心中难免遗憾。如今,几日的赶路时光悄然洗去了她在南山州积攒的悲伤,她终于得以细细品味这人间烟火。
恰逢集会,人潮涌动,叫卖声、欢笑声交织。
邓婵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最后脚步停在一个面具摊子前。
“秦川!”她眼眸灿若星辰地盯着琳琅满目的面具,却发现身旁的秦川神色有些异样,“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秦川双唇紧抿,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扬起下巴:“属下不忍破坏主子心情。”
“和我有关?”邓婵狐疑。
秦川点点头,“少将军识破了我的身份,现在鹤阁严查叛徒,那些兄弟们很不好受!”他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邓婵,观察她的反应。
“你是说褚奕是针对我?才决定排除异己的?”邓婵心情复杂,有愤怒,有疑惑。
秦川微微沉默,不置可否。
“老王爷,”邓婵顿了顿,“我是说我父亲,他到底留了多少人手给我?”她并非真正的南山王,对这些事知之甚少。
秦川略微低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哼!”邓婵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挤出一抹讨好的笑容,“还不是之前出了意外,丢失了一小部分记忆,还劳烦秦侍卫一一告知。”
“其他的我不知晓,但鹤阁一众人手共十一人,潜藏的都很深,若不是,”他略带幽怨的眼神看看邓婵,“现在我是暴露了,鹤阁己经没有属下的容身之地,还望主子赏一口饭吃。”
这哪是请命,分明是控诉。邓婵忍不住红了脸,干笑两声:“那是自然,哈哈!”
“公子?”摊主举着面具在她眼前晃了晃,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公子?这面具您还要吗?”
邓婵回过神来,目光落在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上,那夸张的怒容下,竟藏着一丝俏皮,正合她意:“要!”她毫不犹豫地指着面具说道,“就要这个!”
秦川早己掏出钱袋,动作行云流水。
邓婵脸更红了,这到底是谁赏谁饭吃?
“夫人小姐们,瞧一瞧看一看呐!”身后摊主的吆喝声渐渐淹没在鼎沸人声中。
邓婵着腰间的荷包,里头的银两硌得她指尖发疼。
这些钱财虽不少,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南山王的产业远在燕京,南山州的老宅田产又都由余叔打理,她这个“主子”反倒像个过客,连自己的银钱都支取不便。
最可恨的是这个时代没有成熟的钱庄机构!
邓婵暗自叹气,褚奕在鹤阁兴风作浪,褚熙在瑶光州运筹帷幄。自己在外面无依无靠,找他们讨点利息,也不算过分吧?也不枉她为稳定大魏的江山辛苦奔波月余。
“主子?”秦川见她神色变幻,忍不住出声。
邓婵回神,“算算路程,下一站是青松驿站?”
“是。”秦川点头,“可要再休整一日?”
“不必了!早晚都要回去的,不如早些动身。”她顿了顿,语气软了几分,“也不知阿蛮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秦川扶额,摊上这种主子真是他的荣幸,朝令夕改,阴晴不定,自己还不得不从。
邓婵瞧他一脸无奈,忍不住笑出声:“怎么?嫌我折腾人?”
“属下不敢。”秦川面无表情,可眼底的幽怨却藏不住。
“放心,”邓婵扬鞭指向远方,“等到了瑶光州,我请你吃酒!”至于是谁付账,那就另说了。
马蹄声渐起,两人的身影没入苍茫暮色之中。
三日后,暮色初临,瑶光州的琼华别苑在晚霞映照下,显得格外静谧。
邓婵翻身下马,目光落在朱漆大门上,鎏金门环在余晖中泛着冷光。她捏了捏衣袖中的青铜鱼符,内心忐忑不安。不知此番归来,等待自己的究竟是自由,还是又一场拘禁。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名冷面侍卫。那人身材挺拔,一袭藏蓝劲装勾勒出利落身形,冷峻面容不怒自威。他双手抱拳,声音低沉:“主子邀请您戌时共用晚膳,您的侍女己在前院等候。”
邓婵微微颔首,迈步进院。刚走几步,便见秦川站立在回廊处,墨发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添了几分潇洒。
她正要开口询问,冷面侍卫却拦住了秦川的去路,秦川无奈朝邓婵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邓婵见状,心中愈发狐疑,总觉得这两人在瞒着自己什么。她朝前院走去,想到即将见到阿蛮,心中的不安稍稍缓解,不自觉地哼起了小调。
远远地,她便听见阿蛮的院子里传来一个中年女声:“腰要弯曲,腿要弓着!这般笨手笨脚,日后如何侍奉主子?”
邓婵推开雕花木门,眼前的景象让她忍俊不禁,只见阿蛮高大魁梧的身躯上,顶着一个茶壶,左右手臂还各托着一个茶杯,双腿微微颤抖,脸上满是委屈。
“哈哈!阿蛮,你这是迎接我的礼仪吗?”
阿蛮听到声音,猛地抬头,眼神中满是惊喜,“小!”话一出口,才惊觉邓婵一身男装打扮,连忙改口,“小,小王爷!”
“哗啦!”杯盏落地,茶水西溅,旁边的嬷嬷躲避不及,衣袖上沾满了茶叶。
“哎呦!你这蠢丫头!”嬷嬷跳着脚,正要破口大骂,抬头却见邓婵站在门口,她上下打量,见对方气质不凡,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狠狠瞪了阿蛮一眼,悻悻指挥洒扫丫头收拾碎片,福身行礼后退下了。
阿蛮眼眶泛红地看着邓婵:“那婆子说,阿蛮练好了礼仪才能见到主子,现下阿蛮见到了,是不是再也不用练礼仪了?”她模样委屈极了,“阿蛮记不住那些规矩,腰都快断了。”
邓婵很快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原来褚熙根本没打算让这丫头侍奉茶水,只是随便拨了个婆子稳住阿蛮,现在,她回来了,阿蛮自然也没必要被拘着了。
略微整理,邓婵心中一软,“那是当然!”随即拍拍阿蛮健壮的身躯,“乖阿蛮!瘦了。”
阿蛮闻言再也绷不住,边抽噎边诉苦:“主子,这些日子可把阿蛮憋坏了,那嬷嬷好凶,总罚阿蛮……”
邓婵耐心地听着,不时安抚几句。
正说着,一名侍卫前来传话,只不过,这次不是那个脸熟的冷面侍卫,换了另一人,“主子有请!”
邓婵跟着侍卫穿过曲折回廊,来到褚熙在琼华别苑的住所,也是自己被拘禁月余的院落,绮梦居。
引路侍卫守在门外,邓婵独自步入室内,熟悉的龙涎香萦绕鼻尖,勾起她被拘禁在此的那段回忆,只是此时的心境己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