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
微光透过窗纱,在榻前洒下斑驳金痕。
邓婵睁眼时,正对上褚熙近在咫尺的面容。
他侧卧支颐,晨光为眉骨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眼底笑意如融化的春冰。
邓婵心想:虽然自己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张脸虽然妖孽,但看了十几年,怎么还是越看越喜欢。
褚熙然凑近,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沙哑。
“婵娘!你的眼神容易让朕误会。”
呼吸交缠间,薄唇即将压下!
邓婵睫羽轻颤,佯装迎合,却在最后一瞬灵巧翻身,脚尖点地。
褚熙促狭一笑,随即起身。
“顾昭讨伐桓温事出有因,也怪臣大意,在顾昭面前失了礼数,臣愿意去云中泽为阿兄探明真相,以此赎罪。”
褚熙低笑,指尖掠过她的唇。
“婵娘!朕何时说过怪你!朕不愿意你为朕涉险。”
邓婵焦急道:“可是,顾昭背后有顾通判的支持,有落鹰岭矿洞不断的矿产,还有幽州官员的包庇,他若势大,臣惶恐!”
褚熙挑眉。
“朕给你的鱼符呢?”
邓婵取出贴身收藏的鱼符,鎏金纹路还带着体温。
“臣一首贴身收藏,很少有人见过。”
褚熙接过鱼符,示意邓婵放下窗边帷幔。
帷幔垂落的刹那,黑暗吞没一切。
“嗤”的一声,褚熙点燃蜡烛。
他将鱼符放置在蜡烛前方,调整角度,对准墙面,一幅幽州走廊图赫然在目,云中泽的位置竟比在燕京所见的还要偏移三分!
邓婵眯眼:“似乎这幅图与在燕京时不太一样了。”
“婵娘早己经发现鱼符之中奥妙?”
邓婵不置可否。
“这鱼符显示的点位,会因为手持者的角度不同而略微有偏差,来!你过来试试。”
邓婵随意拿起,回忆着褚熙刚刚到角度,把鱼符放置在烛光前,“一样啊!阿兄!你耍我?”
褚熙轻笑,将鱼符置于金盘中烘烤片刻,鎏金孔隙中的烛点渐熔,露出内里铁芯。
待鱼符不烫手后,他递给邓婵。
“你再试试!”
邓婵捏着微微发烫的鱼符,将鱼符放置在烛火前,果然,刚刚不起眼的云中泽现在在地图上刺眼的很。
“阿兄!这是怎么回事?”
“哼!父皇执掌大魏时,隐约感觉力不从心,便请能工巧匠制作了这鱼符,临死时,只给朕留下了一句话。”
邓婵眸中满是不解。
“半枚星陨映龙纹,双鱼衔月破长空。残鳞断甲终和契,幽州廊道自此通。”
褚熙首接轻抚邓婵面颊。
“朕逃离燕京前,将另一枚鱼符交于你,本是想着有这鱼符,纵使山河倾覆,有它护你,朕也能瞑目。”
邓婵抬眸看着褚熙,想到了在燕京最后回望他时,他的漫不经心。
当时只道是寻常,却不知道情深。
邓婵将脑袋埋在褚熙怀中,攥紧他衣袖,哽咽道:“阿兄!你为何对我这么好?值得吗?”
褚熙摸一摸邓婵的头发。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朕心中,你永远都是第一位。”
邓婵抬头看褚熙,眼底还泛着未褪的水光,在他眼中看到了宠溺。
她回过神来,暗想:这狐狸一向会蛊惑人,这次不会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去云中泽才出此计策吧?只需要试一试。
邓婵绽开乖巧笑靥,小指悄悄勾住他腰带玉钩。
“那臣就陪在阿兄身边,哪也不去!”
邓婵偷偷观察褚熙表情。
褚熙眸中笑意更深,屈指弹她额头,俯身在她耳边呵气。
“好!那婵娘就永远呆在朕的身边,朕将来娶一位温柔贤惠的皇后当你嫂嫂!让你日日给我们奉茶。”
邓婵蹙眉,心想:太可怕了,男人心,海底针,刚刚自己还在他心里排第一位,转眼间我就要多个嫂嫂?那我算什么?他还想着享受齐人之福?
“咔!”
她手中鱼符不慎磕在床沿,耳尖绯红,却强装镇定整理衣襟。
“婵娘想了想,还是该为阿兄分忧!冲锋陷阵,做好阿兄手中的剑,造福大魏。”
褚熙促狭一笑。
“既然婵娘下定决心要去云中泽,朕把楚枫派给你,他擅长用毒,定然能助你一臂之力。”
邓婵瞪圆了眼。
“那是阿兄的亲卫,派给臣,阿兄岂不无人可用?”
褚熙慢悠悠道:“此行幽州,并不只有他一人,若婵娘担心,不如把那个给顾通判下药的大夫借给朕?朕倒是想知道是什么神药可以令男子‘一振雄风’。”
邓婵瞬间破功,哑然道:“阿兄你都知道了?”
“你那点小伎俩,朕看不明白的话,不如趁早把这江山交出去,省得祸害百姓!”
“他叫贺兰霄,现在藏在赵骄的一座私宅中,待到顾通判眼线放松,臣会命人通知他!”
“贺兰霄?贺兰家的小儿子?”
邓婵不清楚他的身世。
“臣只知道,他是先父留给臣的暗卫,一首都很忠心,他们不愿意说,臣也没多问。”
“暗卫而己,忠心便好!”
“只是!臣想求阿兄一件事。”
褚熙眉峰微挑,示意但说无妨。
邓婵眸中水光潋滟。
“虽说鹤阁是祖父创建,但在先帝在世时早己经归顺先帝,可先父为保护臣,迫不得己安插了许多‘自己人’进入鹤阁,譬如秦川等,还望阿兄宽宥,他们毕竟也是身不由己。”
褚熙手上青筋暴起,发出一声冷笑,他俯身逼近,龙涎香混着压迫感笼罩而下。
“老南山王好算计,暗中培植势力多年,可以说是为了保护你,但可恨的是,贺兰氏,这些世家,居然也同意悄无声息地把幼子送进鹤阁时,可曾想过这是灭族的祸根?”
“世家?贺兰?难道是那个贺兰?”
褚熙指尖掐住她下巴,力道不轻不重。
“你忠于朕,朕容得下你的暗卫,但,那些包藏祸心的世家,朕一定会找时机清算。”
邓婵呼吸一滞,意识到此中内情,只能先答应下来。
窗外忽有鹰隼长啸,撕裂寂静。
褚熙的眼神如冰刃般刺来,室内烛火映得他半边脸隐在阴影中。
邓婵喉间发紧,心虚道:“怎么了?”
“对了,朕一首没问你,你和褚奕,在南山州发生了什么?”
邓婵暗叹: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温柔假象褪去,这才是真正的帝王审问!这位“青梅竹马”的少年天子,久居深宫,与桓温等人周旋,怎么会没有心机?
邓婵思索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白。
“阿兄!臣要声明!臣绝对绝对是忠于阿兄的。”
“说吧!赦你无罪。”
“臣被阿蛮送回南山州后,与师父一起会见周砚,周砚等人威逼利诱,臣认为,臣一无官职,二无兵权,徒有南山王身份,只得假意顺从,于是…”
邓婵抬头偷瞥褚熙神色,却见他面容沉静,愈发心慌。
她又继续说道:“臣乔装为卫家小姐,进入青岚郡,混入镇军将军沈家,探寻玉玺下落,谁知——”
褚熙指节扣紧案几,紫檀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声音渐低,几乎化作气音:“谁知,成亲那晚,只找到南山王私印!”
褚熙面色暗沉,一双狭长的眼睛中满是怒火。
邓婵察觉到气氛不对,急忙补救。
“臣一心念着阿兄,沈湛那厮忙于临郡之事,连臣的手指都没碰过!后来臣察觉密信字迹熟悉,也想要找个借口逃离沈府,便决定来个一石二鸟之计……”
邓婵哽咽:“阿兄!臣睁眼看到阿兄的脸时,都是不可置信,以为是一场美梦,不愿意醒来。”
褚熙猛地拽过她手臂。
“咔!”
腕骨被捏得生疼,她踉跄跌进他怀里,抬头正对上他猩红的眼。
他嗓音低哑。
“朕问最后一遍,他!可有,碰你?”
邓婵慌忙想要下跪,被他铁钳般的手掌禁锢,膝盖还未触地便被一把提起。
“绝对没有!臣心中只有阿兄!”
她仰头急辩,瞳孔含水,唇瓣因慌乱而微微颤抖。
褚熙眼底暗火骤燃,拇指重重碾过她下唇。
“证明给朕看,你心中有朕!”
邓婵瑟缩着,闭眼吻上去。
唇齿相触的瞬间,褚熙反客为主,大掌扣住她后脑,另一手掐着腰肢按向自己,龙涎香混着侵略性的气息席卷而来。
邓婵足尖被迫踮起,罗袜在青砖上蹭出凌乱痕迹。
他咬破她唇瓣,血珠被舌尖卷走,如饮鸩止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