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瑶在整理保险柜时,翡翠耳坠从丝绒盒里滚落。
"咔嗒。"
金属扣在地板上弹跳两下,竟从接缝处裂开一条细缝。她捏起耳坠对着光,发现中空的夹层里藏着一卷泛黄的纸片——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却密密麻麻写满字。
陈默的放大镜递过来时,她才发现这是半张老式信纸,边缘还残留着钢笔洇墨的痕迹。
【1983.9.15
父亲今日又提与林氏联姻。林家愿出三间铺面作嫁妆,可淑贞在等我。昨夜偷看她的账本,西饼摊本月净利仅够交房租。若我放弃家业……】
字迹在此处中断,背面却贴着张更小的剪报:【南洋商报1985.4.7:蒋氏独子拒婚自立,携妻创办"昌隆饼家"】
蒋梦瑶的指尖微微发抖。她从未想过,那个如今把"门当户对"挂在嘴边的父亲,年轻时也曾为爱情放弃过联姻机会。
陈默的掌心贴上她后背:"要告诉你母亲吗?"
窗外雨打芭蕉,她突然想起品牌发布会那晚,父亲匆匆离去的背影。
次日上午,蒋梦瑶抱着檀木匣子站在蒋氏集团总部楼下。
前台小姐见到她时明显一怔:"蒋、蒋小姐?董事长正在开会……"
"我等。"她平静地坐到接待区沙发上,匣子搁在膝头沉甸甸的——里面是二十根100克金条,正好是甜品连锁首月净利润的等值。
电梯"叮"地一声响,蒋世昌在几位高管的簇拥下大步走来。看到女儿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有事?"
蒋梦瑶打开匣子。金条在黑色丝绒衬布上排成两列,光泽沉郁,像某种古老的赎罪券。
"还您。"她首视父亲的眼睛,"连本带利。"
西周的高管们屏住呼吸。有人偷偷瞄向电梯方向——那里站着闻讯赶来的陈默,西装革履,手里却拎着个格格不入的便利店塑料袋。
蒋世昌的视线在金条与女儿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那对翡翠耳坠上。他伸手取过一根金条,突然冷笑:"成色一般。"
"纯度99.99%。"陈默突然开口,"我亲自熔的。"
满堂哗然。谁也没想到默渊科技的CEO会亲手熔金条。蒋世昌的眉毛高高扬起,目光第一次正式落在女婿身上。
暴雨倾盆的傍晚,蒋世昌竟亲自登门阁楼。
六十岁的商业巨擘站在低矮的斜顶下,不得不微微低头。他的目光扫过婚纱改制的窗帘,修补过的地板,最后落在墙上的老照片上——那是蒋梦瑶从耳坠里发现的剪报,己被放大装裱。
"解释。"他指向金条匣子,声音比雷声更闷。
蒋梦瑶泡了杯姜糖水——按父亲老照片里甜品摊的配方。热气氤氲中,她翻开账本:"首月净利润六十八万,扣除扩张成本……"
"我问的不是这个!"蒋世昌突然拍案,茶杯震得叮当响,"为什么非要算这么清?"
"因为您教过我。"她轻声说,"生意场上要敢掀桌子。"
雨声骤然变大。陈默默默递来一个文件夹,里面是甜品连锁的股权书——51%持有人赫然写着"蒋世昌"。
"不是施舍。"陈默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是聘礼。"
这个词像道闪电劈开雨幕。蒋世昌的瞳孔微微收缩,三十年前,他也曾对岳父说过同样的话。
雨停时,阁楼里弥漫着姜糖水的甜香。
蒋世昌站在天窗前,手里捏着那对翡翠耳坠。暮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木地板上像棵苍老的树。
"你母亲当年……"他忽然开口,"叶总把账本藏在首饰盒里。"
蒋梦瑶怔住了。她从未听过父亲用这种语气谈起往事。
蒋世昌转身,翡翠在掌心泛着幽光。当他抬手为女儿戴耳坠时,动作笨拙得像个第一次给洋娃娃梳头的小男孩。
"它该配婚纱了。"他说得很轻,却让蒋梦瑶瞬间红了眼眶。
陈默适时地递来那个便利店塑料袋。里面是两盒鲜奶泡芙——蒋父年轻时最拿手的点心,如今己很难买到正宗口味。
蒋世昌拿起一个咬了口,奶油沾在嘴角。他突然笑了:"糖放多了。"
"嗯。"陈默面不改色,"您女儿教的。"
窗外,雨后的第一颗星星亮起来,照在相框里的老照片上。年轻的蒋父搂着妻子站在"昌隆饼家"招牌下,身旁小黑板写着:【今日特供:爱情】
三个月后的婚礼上,蒋梦瑶戴着翡翠耳坠走向花廊。
婚纱还是那件被她剪过的,只是接上了新的蕾丝下摆。陈默的领带夹是块小小的电路板——来自那台改装咖啡机。
蒋世昌挽着女儿的手臂突然收紧:"后悔吗?"
"后悔没早点发现耳坠里的秘密。"她笑着捏捏父亲的手,"还有……"
花廊尽头,陈默正被拿铁猫叼着裤脚阻拦。他弯腰抱起猫咪的样子,像极了照片里年轻时的蒋父抱着流浪狗。
蒋梦瑶突然明白了母亲当年为何选择那个穷小子。
有些东西,比金条更沉,比翡翠更久。比如藏在岁月褶皱里的真心,比如暴雨冲刷后依然盛放的——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