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住,
全靠身旁一个同党悄悄扶了他一把才没当场瘫倒。
他嘴唇翕动,想喊“伪造”、“污蔑”,可喉咙里像是堵了棉花,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怎会如此……钱忠这个关键人证居然落到了萧玦手里!
萧玦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摇摇欲坠的张维,径首拿起呈给皇帝看的卷宗中的另一部分:
“此为其二,乃张维尚书与几位弹劾苏相的御史大人,暗中来往的密信。”
他随手抽出两封,对着光亮处抖了抖:
“信中详细商议了如何罗织罪名,如何统一口径,如何寻找所谓的‘证据’。啧,”
他发出一声轻嗤,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真是费尽心机,可惜啊,手段太过龌龊,如今都摆在陛下面前,一看便知!”
那几位被点名的御史,脸色瞬间变得和张维一样难看,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钻进去。
不等众人从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中回过神,萧玦的声音陡然转厉,目光更是化作冰冷的实质,狠狠钉在张维身上:
“此为其三!”
他猛地将最后一部分,也是最厚实的一叠账册与凭证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尖一颤。
“是吏部尚书张维,利用职权,贪墨受贿,勾结边关将领,倒卖军械,中饱私囊的部分罪证!账册!凭证!桩桩件件,俱在此处!张大人,”
萧玦逼视着他,一字一顿,
“这才是你处心积虑,不惜构陷朝廷一品大员的真正原因吧?!这些铁证如山,你——认、还、是、不、认?!”
轰!
这一下,整个大殿彻底炸开了锅!
满朝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维身上,震惊、鄙夷、难以置信……各种情绪交织。
“不……!陛下!陛下!这是污蔑!血口喷人!是战王!是战王和苏氏勾结,伪造证据陷害臣啊!陛下!”
张维彻底慌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声音都在发颤。
可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最后的挣扎了。
那些信件上的笔迹、私印,还有贪腐账册里的细节,岂是“伪造”二字能轻易推翻的?
就在众人以为他会为了活命,攀咬出背后主使,将三皇子也拖下水时,张维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决绝。
他猛地朝地上磕头,砰砰作响:
“陛下!陛下饶命!是臣!都是臣一人所为!是臣嫉妒苏相得陛下器重,一时鬼迷了心窍,利欲熏心,才做下这等弥天大错!此事与旁人一概无涉!求陛下明察!求陛下饶了臣吧!”
他这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弃车保帅啊!
想把所有罪都扛下来,保全他身后那位。
站在队列里的三皇子,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却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龙椅上的皇帝,他死死盯着张维,半晌,猛地一拍龙案!
“砰!”
巨大的声响震得所有人都是一哆嗦,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好!好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
皇帝的声音里蕴满了雷霆之怒,是真怒,或许也带着几分敲山震虎的意味,
“张维!结党营私,构陷忠良,贪赃枉法,罪大恶极!即刻给朕拿下!命三司会审!彻查其所有罪行,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是!”
殿外侍卫立刻冲进来,将如泥的张维拖了下去。
处理完张维,皇帝的目光转向苏哲,脸色缓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抹歉意:
“苏爱卿,此事让你受委屈了。朕即刻下旨,恢复你丞相之职。望你今后,一如既往,殚精竭虑,辅佐朕躬,莫要因此事心生芥蒂。”
“谢陛下隆恩!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苏哲深深一拜,沉冤得雪,怎能不百感交集。
最后,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的三皇子身上,语气严厉了几分:
“老三!你看看你举荐的都是些什么人!识人不明,用人不当,险些酿成大错!罚你禁足府中三月,闭门思过!给朕好好反省反省!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儿臣……儿臣知错,谢陛下责罚。”
三皇子躬身领命,声音有些干涩。
明眼人都看得出,比起张维的下场,这惩罚简首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皇帝对这个儿子,终究还是留了情面,没有一棍子打死。
……
回到望舒阁,卸下朝服,女孩儿紧绷了一早上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下来。
夕阳熔金,余晖透过雕花窗棂,懒洋洋地洒在室内的地毯上,暖意融融。
萧玦走进内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苏沐妍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杯清茶,目光落在庭院中被晚霞染红的梧桐叶上,侧影安静而美好。
朝堂上的那份锋芒毕露似乎被夕阳洗去,只留下一种沉淀之后的从容温婉。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轻了些。
看着她的背影,萧玦发现,自己心底那点涟漪,似乎又扩大了一圈。
他主动走过去,在她身侧不远处站定,打破了这份宁静,声音也比往常柔和了些许:
“今日之事,妍儿当记首功。”
苏沐妍闻声回过头,正好对上他带着欣赏的目光。
她愣了一下,随即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哪里。若非王爷运筹帷幄,将人证物证一一备齐,我说再多也是徒劳。我不过是仗着王爷的势,恰逢其会,动动嘴皮子罢了。”
这话说得谦虚,却也带着几分坦然。
“哦?”萧玦挑眉,
“动动嘴皮子就能让张维那老狐狸哑口无言,让满朝文武改变风向?本王的王妃,这嘴皮子未免也太厉害了些。”
苏沐妍被他这话逗得轻笑出声,
“王爷谬赞。不过是占了理,又恰好戳中了他们的痛处而己。”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客套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和……轻松?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