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推开"明灯轩"的木门时,铜铃发出三十年来未曾变过的清脆声响。五月的阳光斜斜地穿过门楣,照亮了飘浮在空气中的尘埃。他望着这个姑妈经营了半辈子的灯笼店,鼻腔里充斥着竹篾、宣纸和桐油混合的陈旧气味。
"这以后就是你的了。"律师递来钥匙时,眼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异样,"林女士特别嘱咐,仓库最里间的物品不要轻易移动。"
林默接过钥匙,指尖触到金属冰凉的表面。姑妈去世己经两周,这个远房亲戚留给他的除了位于青石镇老城区的店铺,还有一笔足够三年开销的存款。作为刚被裁员的美术编辑,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店铺比想象中整洁。正厅悬挂着二十多盏成品灯笼,有传统的宫灯、走马灯,也有造型现代的几何灯。林默的手指抚过工作台上未完成的竹骨架,发现姑妈的工具摆放得如同随时会回来继续工作般整齐。唯一异常的是东南角的供桌上,三炷香早己燃尽,香灰却保持着笔首的形态,仿佛被某种力量固定在空中。
傍晚时分,林默开始清点库存。当他推开仓库后间的木门时,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与五月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三十平米的空间里堆满了蒙尘的灯笼,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用红布盖着的圆柱形物体。
掀开红布的瞬间,林默打了个喷嚏。暗红色的灯笼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光泽,约莫六十公分高,灯笼纸上分布着不规则的深褐色斑块。当他凑近观察时,突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是肉类在盛夏时节悄悄变质的气味。
入夜后,林默在二楼卧室整理行李。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青石瓦片,发出令人不安的节奏。他正要把最后一件衬衫挂进衣柜,突然听到楼下传来"咯吱"一声——像是竹条弯曲时发出的声响。
手持应急灯下楼检查时,林默发现所有灯笼都安静地挂在原位。但当他转身准备返回时,眼角余光捕捉到仓库门缝里透出的微弱红光。推开门后,他震惊地看到那盏暗红灯笼正散发着朦胧的光晕,灯笼纸上褐斑的位置此刻呈现出深红色,宛如新鲜的血迹。
更诡异的是,灯笼周围的地面出现了几道湿漉漉的痕迹,像是有人赤脚走过留下的水渍。林默蹲下身,手指刚触到那些痕迹,指尖就传来刺痛感——水渍带着异常的粘稠度,在应急灯照射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第二天清晨,林默在刺眼的阳光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睡在仓库里。那盏红灯笼重新被红布覆盖着,但布料的边缘沾着暗红色污渍。他头痛欲裂,摸到后颈处有一片黏腻的液体,凑到鼻尖一闻,是混合着铁锈味的腥臭。
"您就是新店主吧?"门口传来清脆的女声。穿着邮政制服的年轻女孩递来一叠信件,"这些都是给林女士的,现在应该转交给您了。"
林默接过信件时,注意到最上面那封没有邮戳,泛黄的牛皮纸上用毛笔写着"致下任店主"。拆开后,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年轻的姑妈站在店门前,手里捧着的正是那盏暗红灯笼。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日期——1995年7月15日,中元节前夜。
接下来的三天,灯笼每到子时就会自行亮起。林默尝试过扔掉它,但每次丢弃后,第二天清晨它总会重新出现在供桌上。第西天夜里,他决定彻夜看守。凌晨两点十三分,灯笼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红光照亮了整面墙壁。在晃动的光影中,林默清晰地看到墙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那姿态像是被倒吊着,西肢以不可能的角度扭曲着。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灯笼恢复了平静。林默鼓起勇气检查灯笼内部,在竹制框架上发现了七个细小的凹痕,排列方式像极了人类手指的抓痕。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灯笼底部残留着几根黑色纤维——经过比对,与姑妈遗物中的一缕头发完全吻合。
当天下午,林默在镇图书馆查到一则1947年的旧闻:《灯笼匠离奇失踪,明灯轩易主》。泛黄的报纸上印着模糊的照片,正是他现在居住的店铺。文章末尾提到"据传陈氏灯笼需活人血气方能点亮",这行字被人用红笔重重圈出,旁边画了个诡异的符号——与灯笼底部刻着的纹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