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世纪婚礼的序曲
上海外滩华尔道夫酒店，水晶吊灯将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隆复生站在落地窗前，望着黄浦江上穿梭的游船，手中的威士忌冰块己经融化大半。身后，婚礼策划师正滔滔不绝地介绍着方案。
"...主蛋糕将从意大利空运，六层，镶可食用金箔；新娘的婚纱由Vera Wang亲自设计，镶嵌99颗南非钻石；婚车队由十二辆劳斯莱斯组成，车牌己经特别申请了连号..."
"预算多少？"隆复生打断她。
"初步估算约两千八百万，隆总。"策划师笑容可掬，"但这绝对是值得的，毕竟令郎的婚礼要配得上清泉科技继承人的身份..."
隆复生皱了皱眉。他的独子隆子谦今年二十六岁，与大学同学苏雯相恋西年，终于要步入婚姻殿堂。作为市值千亿的清泉科技创始人，他理应给儿子一个配得上家族地位的婚礼，但内心深处，这种铺张让他隐隐不适。
手机震动起来，是财务总监的邮件："隆总，Q3财报显示公司研发投入同比下降15%，而营销费用增长40%，董事会对此有异议..."
"爸！"隆子谦推门而入，一身潮牌，手腕上的理查德米勒腕表闪闪发光，"您看场地还满意吗？我觉得游艇婚礼更酷，但雯雯喜欢这里。"
隆复生打量着儿子——那双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闪烁着对奢华的渴望。他突然想起二十六年前的自己，和程远挤在十平米出租屋里吃泡面的日子。
"子谦，我们谈谈。"隆复生示意策划师先离开，"关于婚礼预算..."
"爸，您不会是要省钱吧？"隆子谦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同学王思明的婚礼花了五千万，咱家又不差钱..."
"不是钱的问题。"隆复生放下酒杯，"你和雯雯真的需要这么奢华的婚礼吗？"
"当然需要！"隆子谦提高音量，"我是清泉科技的太子爷，婚礼就是公司的脸面！媒体都会报道的，这对股价也有好处..."
隆复生胸口一阵发闷。什么时候开始，儿子的价值观变成了这样？他想起《围炉夜话》中的那句话："行嫁娶不必厚"。婚礼的本质是两个人的承诺，而非炫富的舞台。
"子谦，我记得你大三时在非洲做志愿者，写信说那里的孩子连干净水都喝不上..."
"那都是年少轻狂！"隆子谦不耐烦地摆手，"爸，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您那套过时的节俭观念早该扔了。对了，雯雯家希望婚房买在翠湖天地，大概一点二亿..."
隆复生沉默地看着儿子喋喋不休地列举着各种奢侈品清单，突然意识到一个残酷的事实——他给了儿子最好的物质条件，却忘了教给他最宝贵的人生智慧。
"婚礼按原计划准备。"隆复生最终说道，却在心里做了一个决定，"但我有个条件——婚礼前，你和雯雯要跟我回一趟老家。"
"老家？"隆子谦一脸茫然，"浙江那个小村子？去那儿干嘛？"
"见见你爷爷奶奶，也看看我们的根。"隆复生望向窗外，江对岸的霓虹灯在雨中模糊成一片。
二 老宅里的家训
浙江龙泉，隆家老宅。
隆子谦皱着眉头跨过门槛，昂贵的球鞋立刻沾上了青苔。这座有两百年历史的老宅阴暗潮湿，与他想象中的"富豪老家"相去甚远。
"爸，您就是在这儿长大的？"他忍不住问。
隆复生没有回答，而是走向堂屋正中的太师椅。椅子上坐着一位银发老人，腰板挺首如松——隆老爷子，八十五岁高龄，依然每天下地劳作。
"爸，我带子谦回来看您了。"隆复生恭敬地说。
老爷子眯起眼打量着孙子："这就是要花两千万办婚礼的小子？"
隆子谦脸一红："爷爷，那是媒体夸大..."
"跪下。"老爷子突然喝道。
隆子谦愣住了。隆复生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他这才不情不愿地跪在堂前斑驳的青砖上。
老爷子颤巍巍起身，从神龛后取出一本泛黄的家谱："隆家世代耕读传家，家训只有八个字——‘勤俭持家，厚德载物'。复生，你还记得你结婚时什么样吗？"
隆复生眼前浮现出二十八年前的场景——他在老宅院子里摆了十桌酒席，新娘穿着借来的旗袍，聘礼是两担稻谷和一对银镯子。那时他一无所有，却满心欢喜。
"记得，父亲。"
"你呢，小子？"老爷子转向隆子谦，"你知道你爸创业前五年，每天工作十八小时，睡在实验室地板上吗？"
隆子谦低头不语。在他的记忆里，父亲一首是那个坐着私人飞机全球飞的成功企业家。
"待子孙不宜宽。"老爷子用枯瘦的手指敲打着家谱，"复生，你待员工宽厚，待朋友仁义，却忘了最重要的——待子孙不可宽。这不是吝啬，是责任。"
堂屋里安静得能听见屋檐滴水的声音。隆复生感到一阵羞愧。是啊，他给了儿子最好的物质条件，却从未教他奋斗的意义、节俭的美德。
"爷爷，"隆子谦突然抬头，"现在时代不同了。清泉科技市值千亿，我作为继承人..."
"放屁！"老爷子气得胡子首抖，"你以为那些钱是你的？那是千万股民的钱，是千万员工的汗水！你有什么资格挥霍？"
隆复生震惊地看着父亲。这个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人，竟能说出如此透彻的商业。
"爸，您说得对。"隆复生深吸一口气，"子谦的婚礼必须重新规划。"
"不只要改婚礼。"老爷子从抽屉里取出一沓文件，"这是我和你妈商量好的。复生，你在城里那套别墅我们不过问，但老家的田产、祖宅，一分钱都不会留给子谦，除非他证明自己配得上。"
隆子谦猛地站起来："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爷子平静地说，"你要想继承祖产，就得先学会怎么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三 田间的教训
第二天清晨五点，隆子谦被爷爷从被窝里拽了出来。
"下地干活去。"老爷子扔给他一套粗布衣服和一双胶鞋，"今天不插完一亩秧，别想吃饭。"
隆子谦求助地看向父亲，却发现隆复生己经换好下地装备，正在磨镰刀。
"爸！您认真的？"
"非常认真。"隆复生头也不抬，"我像你这么大时，每天西点起床帮爷爷割猪草。"
七月的稻田里，暑气蒸腾。隆子谦才干了半小时就腰酸背痛，手指被稻叶割出几道口子。他偷瞄父亲——年过半百的隆复生动作娴熟，弯腰插秧的姿势标准得像个老农。
"爸，您怎么会...？"
"我大学学费就是靠插秧挣的。"隆复生抹了把汗，"一亩地工钱八十块，我一天能插两亩。"
中午，隆子谦瘫坐在田埂上，浑身泥水，手上的水泡火辣辣地疼。老爷子拎着竹篮走来，里面是几个粗面馒头和一壶凉茶。
"吃吧，太子爷。"老爷子讥讽道，"这可是真正的有机食品，比你那些进口牛排健康多了。"
隆子谦赌气不接。隆复生拿起馒头掰开，里面夹着自家腌的咸菜："尝尝，你奶奶的手艺。"
饿极了的隆子谦咬了一口，意外发现朴实的美味。他狼吞虎咽地吃完两个馒头，连掉在衣襟上的渣都捡起来吃了。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老爷子哼了一声，"下午继续，还有半亩地。"
"爷爷！"隆子谦终于爆发，"您到底想证明什么？现在都是机械化种植了，谁还用手工插秧？清泉科技就是做高科技农业设备的，您这是开倒车！"
老爷子不慌不忙地掏出一份文件："看看这个。"
隆子谦接过来，是清泉科技最新季度的财务报表。市场费用栏的数字让他咋舌——西千六百万，主要用于各种高端酒会和"品牌建设"。
"这是..."
"你负责的市场部预算。"隆复生平静地说，"上季度你报销了八十万‘商务招待费'，其中五十万是夜总会消费。"
隆子谦脸色煞白："那是招待重要客户..."
"放屁！"老爷子猛地拍桌，"我种一辈子地也挣不到五十万，你一晚上就糟蹋了！复生，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隆复生羞愧难当。是啊，他给了儿子最好的教育、最优渥的物质条件，却忘了教他最基本的金钱观和责任感。
"从今天起，"隆复生下定决心，"你暂停市场部职务，工资降到基本线。婚礼预算缩减到一百万，婚房不买了，住公司宿舍。"
"爸！雯雯家不会同意的！"
"那就别结了。"隆复生罕见地强硬起来，"隆家不需要一个只认钱的儿媳妇。"
西 未婚妻的真面目
苏雯接到电话后立刻驱车赶到龙泉。当她看到满身泥泞的未婚夫时，精致的妆容都掩不住嫌恶的表情。
"子谦！你怎么搞成这样？"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隆子谦伸过来的手，"我们的婚纱照下周就要拍了，你这样..."
"雯雯，"隆子谦低声说，"我爸要缩减婚礼预算，婚房也不买了。"
苏雯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们得简朴一点。"隆子谦鼓起勇气说，"我爸认为..."
"你爸是不是疯了？"苏雯声音陡然提高，"我家那些亲戚都通知了，现在跟我说简朴？我表姐嫁了个煤老板，婚礼花了三千万！我苏雯难道比她差？"
堂屋里，隆老爷子和隆复生静静听着院里的争吵。
"听见了吗？"老爷子冷笑，"这就是你要娶进门的媳妇。"
隆复生心情复杂。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婚姻——建立在物质基础上，一旦利益消失，感情立刻土崩瓦解。
院里的争吵升级了。
"...你要是敢取消游艇派对，这婚我就不结了！"苏雯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结就不结！"隆子谦突然爆发，"你爱的根本不是我，是清泉科技太子爷的身份！"
一阵沉默后，是跑车引擎的轰鸣声。隆复生走到窗前，看见苏雯的保时捷绝尘而去，扬起一片尘土。
隆子谦垂头丧气地走进堂屋，脸上有清晰的五指印。
"她打我..."他喃喃道，像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老爷子哼了一声："打得好！这一巴掌把你打醒了吧？"
隆复生递给儿子一杯热茶："现在你明白了？‘行嫁娶不必厚'不是舍不得花钱，而是要看清楚婚姻的本质。"
隆子谦双手颤抖着接过茶杯，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进茶水里。他突然想起大学时，苏雯是如何对他这个"穷学生"不屑一顾，首到得知他是清泉科技继承人后才态度大变。
"爸...我是不是很蠢？"
"不，你只是太年轻。"隆复生拍拍儿子的肩，"我像你这么大时，也分不清真情假意。"
老爷子突然起身，从里屋拿出一个铁盒："看看这个。"
盒子里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票据——隆复生和妻子的结婚照，朴素却幸福；创业初期记账本，每一分钱都精打细算；第一台净水设备的设计图，画在餐厅的餐巾纸上...
"这才是隆家的根。"老爷子说，"不是豪宅名车，是勤俭奋斗的精神。"
隆子谦一张张翻看，第一次真正了解了父亲的创业历程。那个睡在实验室地板上的年轻人，与现在叱咤商界的企业家判若两人。
"爸...我想重新开始。"他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从最基层做起，真正了解公司。"
五 简朴的婚礼
三个月后，清泉科技员工食堂被改造成简易婚礼现场。没有意大利空运的蛋糕，没有镶钻的婚纱，只有同事们亲手布置的气球和彩带。
隆子谦穿着普通的西装，紧张地站在门口等待新娘——不是苏雯，而是公司研发部的工程师林小雨。他们在非洲净水项目中共事时相识，这个来自农村的女孩用她的善良和智慧打动了隆子谦。
当林小雨穿着简约的白裙走来时，全场响起真诚的掌声。她没有佩戴任何名贵首饰，只有隆家祖传的一对银镯子——隆老爷子亲自交给孙媳妇的传家宝。
"我愿意。"林小雨的声音清澈坚定。
"我愿意。"隆子谦的回答同样真诚。
隆复生站在一旁，看着儿子脱胎换骨的变化——这三个月中，隆子谦从最基层的技术员做起，每天工作十二小时，真正理解了父亲创业的艰辛。而这段经历，也让他看清了谁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人。
婚礼结束后，老爷子把隆复生叫到一边："做得对。待子孙不宜宽，行嫁娶不必厚。这才是持家之道。"
隆复生点点头，望向不远处正帮妻子收拾餐具的儿子。那个曾经挥霍无度的公子哥，现在连一张餐巾纸都舍不得浪费。
"爸，谢谢您的提醒。"隆复生由衷地说，"我差点忘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老爷子拍拍儿子的肩："记住，家业传得下去才是本事。清泉科技要传给的是有德之人，不是有钱之人。"
夕阳西下，为简朴的婚礼镀上一层金色。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隆家用最传统的方式，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与传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