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g! Der Kaleu!.（注意！艇长来了！）”老彼得眼尖，洪亮的嗓门压过了噪音。他停下手中的活，用沾满油污的袖子抹了把汗，露出一口黄牙和憨厚的笑容，但眼神里满是敬重。
“瞧瞧，.Herr Kaleu.！这焊缝！这铆钉！我老彼得打包票，就算挨上英国佬十颗深水炸弹（.Wasserbomben.），这层皮也只会凹进去，绝他妈不会裂开！（.…rei?t verdammt noch mal nicht auf!.）”他用力拍打着刚铆接好的钢板，发出沉闷的回响。典型的船厂老工人，技术精湛，粗俗首率，对自己的手艺有着近乎偏执的自豪。
“我相信你的手艺，彼得。”我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整齐排列、如同钢铁肌肉般虬结的焊缝。“静音瓦的安装位置标记好了吗？”
“都在这儿呢，.Herr Kaleu.！”彼得从工具箱里抽出一张被油污浸染得半透明的图纸，上面用红蓝铅笔密密麻麻地标注着。“龙骨两侧、轮机舱（.Masenraum.）外围、艇艏声呐罩（.Bugsonarkuppel.）背面…按您说的，像给这铁鲸鱼（.Stahlwal.）贴膏药似的！就是这玩意儿…”他拿起一小块蜂巢结构的黑色橡胶样品，好奇又带点嫌弃地捏了捏，“…软乎乎的，真能吸掉那些要命的‘嗡嗡’声？（.…das surreeufelszeug?.）”
“..它吸掉的是死神敲门的频率，彼得。..”我接过那块样品，感受着橡胶特有的微弹和阻尼感。“贴好了，我们就能在深海里变成真正的幽灵（.Geist.），让英国人的耳朵（.Ohren.）变成摆设。
”前世论坛里关于后世潜艇消音瓦原理的无数帖子在脑中闪过。这种多层蜂窝结构橡胶能有效散射和吸收艇内机械噪音以及主动声呐的探测波束（.Aktives Sonar.），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降维打击。
“.Herr Kaleu!.”又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带着浓重的巴伐利亚口音（.Bayerischer Akzent.），像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公牛，硬生生挤进了这嘈杂的空间。
罗尔夫·道那壮硕的身躯出现在舱门口，几乎把光线都挡住了。他穿着崭新的尉官常服（.Ausgehuniform.），但领口随意地敞着，脸上带着风尘仆仆却异常亢奋的神情。他身后，还跟着几张同样刚毅、被海风和压力刻下痕迹的脸孔——正是上次“幼狼试炼”中并肩作战（或者说，一起被裁判组坑惨了）的那群艇长们：U-13的“快枪手”舍普克（Herbert Schultze），眼神锐利，嘴角习惯性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弧度；U-30的“老猎犬”莱姆普（Fritz-Julius Lemp）U-49的格斯勒（Kurt von Gossler）和U-46的索勒尔（Herbert Sohler）也都在，甚至还有U-9的“精确者”利贝（Max-Martin Schulte）。
“.Mein Gott! Karl!.（我的上帝！卡尔！）”罗尔夫几步跨过来，巨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在我肩膀上——力道依旧生猛，但这次我站稳了。“看看你！从普林茨阿尔布雷希特大街那鬼地方（.H?llenloch.）爬出来，转头又钻进了另一个铁棺材（.Eiserner Sarg.）！还是他妈叫U-42！你这家伙，骨头比这船壳还硬！（.…h?rter als diese Schiffswand!.）”他咧着大嘴，嗓门震得周围的铆钉似乎都在共鸣。
“罗尔夫，你再这么打招呼，我的新艇还没下水，指挥塔就得被你拍塌了。”我揉着肩膀，没好气地回敬，但心底涌起一丝暖意。这种毫无顾忌的粗鲁，在充斥着虚伪和恐惧的柏林，显得尤为珍贵。
“.Kapit?n Hoffmann..（霍夫曼艇长。）”莱姆普走上前，沉稳地伸出手，他的握手坚定有力，带着老水手特有的粗糙感。“很高兴看到您安然无恙。演习中的遭遇…令人愤慨（.Emp?rend.）。”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石头一样沉。
“..盖世太保（Gestapo）那群吸血的臭虫（Blutsauger）！..”舍普克快人快语，年轻的脸上毫不掩饰愤怒，“他们懂个屁的海战！就知道在阴暗角落里使绊子！卡尔，听说你被他们‘请’去‘喝茶’（.?zu Tee eingeladen‘.）？妈的（.Verdammt.），就该把他们塞进鱼雷管（.Torpedorohr.）发射出去，靶子都不用找，海里的鱼（.Fische.）都嫌脏！”他做了个发射的手势，引得格斯勒和索勒尔一阵低声哄笑。
“..Heiliger Strohsack!..（我的老天爷！）”一声带着浓重柏林腔的惊叹在我身后响起，盖过了部分噪音。我回头，看到U-29艇长奥托·舒哈特（Otto Schuhart）正摘下他的海军便帽（Schiff），用力搔着那头略显凌乱的金发，浅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船坞中初具雏形的钢铁巨兽，脸上混合着惊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霍夫曼！这就是你的新‘铁棺材’？它看起来…比我的U-29至少大了两圈！布洛姆-福斯的手艺，啧！”他大步走上来，用力拍了下我的肩膀——力道不小，带着潜艇军官特有的粗粝。
“演习那场指挥，真他妈的绝了！‘幽灵战术’（Geistertaktik）！把‘海王星’（裁判舰）耍得团团转！要不是那帮杂碎耍阴招…”他挥舞着拳头，仿佛要砸碎眼前无形的敌人，“卡尔，听说这次新艇从头到脚都是你的主意？走走走！找个安静地方，给我们这帮土包子开开眼！罗尔夫说你给它装了个‘静音屁股’？”
“卡尔，”利贝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演习最后阶段，你在83米深度的规避机动（.Auswei?ver.），教科书（.Lehrbuch.）上都没写过。
还有你那个…‘狼群定位算法’（.Rudelsalgorithmus.）的雏形，指挥部的那群老家伙们（.Alte Herren.）现在还在吵吵嚷嚷地研究。..你没事，是整个艇队的运气。..”他的话更像一种冷静的评估，但分量十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