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义寨,忠义堂。
火把噼啪作响,光影摇曳,堂内却是气氛凝重,几张疲惫的面孔上,正焦急的看向聚义寨入口。
“张教头!春二娘!”
黑风寨赵堂主等人见二人相互搀扶踏入寨子,欢呼起伏,但看向二人后方空无一人后笑容直接被担忧淹没。
雷万钧见二人归来,霍然起身,魁梧身躯带起一阵风,目光扫过张奎与春二娘,急切问道:
“少主呢?婉儿呢?”
张奎叹了口气,肩胛伤口渗血,大腿上飞刀未拔,声音沙哑道:
“我等拼死断后…少主与婉儿、王铁柱他们…往城南废墟去了…我等后来去寻找却…音讯全无。”
“音讯全无?!”
雷万钧闻言瞳孔猛然收缩,大骂道:
“妈的!难道少主被锦衣卫那帮狗贼……”
砰!
铁木扶手在他巨拳下应声炸裂,木屑纷飞。
“他妈的锦衣卫!老子要将他们碎尸万段!点兵!老子亲自杀回临州!踏平城主府!救出少主!”
雷万钧须发戟张,起身准备朝外走去。
“不可!”一声低喝声响起,大堂中央,三爷强撑着从木椅站起,身形微晃,嘴角隐有血丝,先前其硬撼鬼面人,亦受创不轻。
他一步挡在雷万钧身前,眼神锐利低声道:
“雷寨主!临州城已成龙潭虎穴!鬼面坐镇,数千锦衣卫布防,更有城主府兵马相助,我们这千余兄弟,纵然悍不畏死,杀进去也只是以卵击石!白白送死!”
“那你说怎么办?!坐视少主落入魔爪?!让临州分舵兄弟的血白流吗?!”
雷万钧双目赤红,声音嘶哑。
“等!”三爷低声道:
“少主身负绝学,机变无双!张教头与春二娘既能脱身,少主未必不能,如今锦衣卫屠分舵、悬首级,就是要逼我们倾巢而出,好一网打尽,这毒计,我们绝不能中!”
话音未落,堂外传来一阵骚动。
“婉儿!是婉儿回来了!”
只见江婉儿,跌跌撞撞地来到忠义堂,她发髻散乱,俏脸沾满泪痕和污迹,进屋后她目光扫过人群急切问道:
“林川哥哥呢?”
雷万钧眉头紧皱问道:
“你们没在一起吗?”
“婉儿~”春二娘抢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江婉儿。
“我们…我们被冲散了…”江婉儿倒在春二娘怀里,泣不成声。
“王铁柱大哥他们…为掩护我们出城…全…全没了…我中了弩箭毒晕倒…林川哥哥安置好我…自己引开追兵…醒来…他就不见了…”而她以为林川早已归寨。
春二娘看着众人,安抚道:
“大家莫急,小郎君福泽深厚,足智多谋。若真被擒,锦衣卫必会大张旗鼓押回临州示众,探子也必有消息。”
“王兄弟…”张奎虎目含泪,一拳砸在柱上,悲愤道:“不是说好还要一起喝酒吗?你怎么……”
“狗贼!老子与你们势不两立!”雷万钧闻言怒吼一声。
“大家节哀,王铁柱他们是我们寨里的义士!”三爷低声道:“当务之急是等少主消息。”
“报——!”
正当众人焦急之际,一名探子踉跄闯入,急声道:
“报,临州城传来消息!”
“快讲!”雷万钧一拍大腿急忙上前问到。
“临…临州急报!少…少主他…被大批锦衣卫追杀至城南五十里断魂崖…力竭…跳…跳崖了!”
“什么?!跳崖?!”
探子声音落下,众人皆是一愣,大堂瞬间沉寂下来。
雷万钧身躯晃了晃一把坐在椅子上,张奎的悲吼卡在喉咙,春二娘则是搂紧瞬间的江婉儿。
“断魂崖…深渊…”三爷扶桌的手青筋暴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还有希望!”
雷万钧猛地抓住探子,眼中张狂到:
“锦衣卫还在搜!还有一线生机!没抓到人!少主他…他定能逢凶化吉!”
三爷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气血与惊涛骇浪,眼神凝重道:
“雷寨主!临州血案只是开端,如今朝廷屠刀既已举起,绝不会收回!聚义寨…已成众矢之的!此地,一刻也不能再留!”
他环视大堂悲恸的众人,声如洪钟喊道:
“传令!所有人,即刻收拾行装,焚毁一切带不走的机密文书!带上伤员妇孺,连夜撤离!目标……黑风寨!”
“黑风寨?那不是张教头的地盘吗?”雷万钧惊疑道,那是位于更险峻群山之中的一处隐秘据点,条件艰苦,易守难攻。
“正是!”
三爷斩钉截铁说道:
“黑风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朝廷大军难以展开!我们暂避锋芒,保存实力!同时…”
他目扫过江婉儿、张奎及所有人,沉声道:
“关于少主跳崖的消息,任何人不得外传!对外…只说少主与我们失散,正在寻找!违令者,寨规严惩!”
“遵命!”众人齐声应诺。
聚义寨这面飘扬多年的旗帜,在血雨腥风中不得不暂时降下,而林川的生死,如同断魂崖下弥漫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
临州城,城主府议事厅。
厅内一片死寂,鬼面人,也就是少林前高僧玄苦端坐主位,玄铁面具下,一双燃烧着暴怒与杀意的眼眸暴露在外,寒意刺骨。
城主刘守仁瘫跪在地,边说话边抽自己嘴巴,脸上掌印清晰。
“下…下官糊涂!被那逆贼诓骗出城…求大人…饶命啊!”
“哼,待讨伐聚义寨之后再找你算账,至于此次……”
玄苦声音嘶哑,随后目光森然转向门口一名刀疤护卫,不见动作,身旁一柄绣春刀直接插向刀疤护卫。
噗嗤!
刀疤护卫甚至来不及反应,已被长刀贯胸,钉死在地。
“下官该死!多谢大人,多谢大人饶命!”
看着玄苦的狠辣手段,刘守仁早已魂飞魄散,疯狂磕头后退。
下方,几名百户噤若寒蝉,额头冷汗涔涔。
“至于你们,废物!一群废物!”
玄苦的声音嘶哑低沉,低沉到:
“上千精锐,布下天罗地网!竟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你们眼皮底下,连杀我一名千户,夺走碎片,最后还…跳崖了?!”
轰隆!
他暴怒一掌拍下,坚硬铁木桌案瞬间炸成齑粉,狂暴罡气席卷,最近的百户吐血倒飞。
“搜!挖地三尺也要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碎片…必须夺回!”
看向众人,他厉声咆哮道:
“传令!封锁所有关隘要道!明日拂晓,大军开拔,踏平聚义寨老巢…鸡犬不留!”
面具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林川…碎片…还有那揭他疮疤的老匹夫!
一个都别想跑!
………
断魂崖底,无名木屋。
“嘶…头好痛…”
林川的意识从混沌中挣扎浮起,剧痛瞬间席卷全身。
他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
眼前是一座可容纳五六人的简陋木屋,空气中弥漫着草药苦涩的味道,刚起身林川发现自己上半身被粗糙的麻布绷带几乎层层包裹,手臂上也缠得严实。
一只陶土水壶在简陋的泥炉上“滋滋”作响,蒸腾着白气。
“这是哪?我…不是从悬崖上…”
正当林川环顾四周时,一道清脆温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