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触感绝非石板,而是粘稠绵软、带起腥甜腐败丝线的活物内脏。陆离和苏晚深陷李响用赤金碎片构筑的恐怖回廊。燃烧的档案卷曲成无声哀嚎的鬼脸,啜泣的灰烬人形漫天飘散,暗红脓血能量在墙壁上勾勒出痛苦挣扎的扭曲人影。空气弥漫着焦糊与甜腻的腐败,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滚烫的灰烬。
“苏晚!”陆离回头,声音被蠕动的黑暗彻底吞噬。身后只剩恶意填补的鬼影,寒意刺骨,攥紧心脏,几乎捏碎。他踉跄前探,试图抓住赤金残留的微弱指引,那点微光在粘稠的黑暗中摇摇欲坠。
这一步踏穿了界限。一只冰冷滑腻、带着吸盘般黏液的巨手猛地攫住脚踝!绝对的黑暗瞬间将他吞没、抛掷,失重的眩晕感与骨骼被攥紧的剧痛同时袭来。
窒息感褪去,刺耳鸣叫中,陆离发现自己孤身立于一片死寂镜廊的核心。惨白光晕来自西周无数参差破碎的巨镜,裂痕如蛛网,割裂着空间。无数个“陆离”在锯齿碎片中,用怨毒目光死死聚焦他——血泊中同时空洞的双眼;怀中苏晚皮肤下疯狂蠕动的异物;尸骸废墟上孑然一身的末日……每一个都是灵魂深处被剜开的脓疮拷问。冷汗浸透衣衫,冰冷的布料紧贴肌肤,带来更深的战栗。他踉跄后退,脊背重重撞上冰冷镜面。
异变骤起!
空间巨震轰鸣!所有镜中影像猛地、僵硬同步地抬头!千万道淬毒冰锥般的恶意目光,瞬间盯死陆离!那目光如有实质,穿透皮肉,首刺灵魂深处。
影像被无形巨力撕离镜面!粘稠暗红能量如污血瀑布般涌出裂痕,裹挟着痛苦碎片——尖叫的残影、绝望的残肢、悔恨的泪滴——向中心疯狂汇聚、糅合!刺耳的刮擦、扭曲呻吟与叠加哀嚎汇成地狱交响,冲击着耳膜!光影剧烈扭曲膨胀,一个顶天立地的庞然巨物在陆离面前凝聚——由破碎镜片、污秽血光与最痛苦瞬间强行堆砌的扭曲“陆离”投影!镜片脸庞错位滑动,刮擦声刺耳欲聋。裂至耳根的猩红巨口深处,翻滚着蠕动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暗。
一个非人的、重叠无数嘶吼诅咒的低语,首接凿进陆离颅骨,震得他牙齿咯咯作响:
“罪……人……之……子……”
“你以为……你是谁?” 投影俯首,千万目光将他钉死在原地,动弹不得。
声音炸裂,裹挟着浓烈的血腥与腐烂气息:
“你父亲…他当年……就在那里!”
陆离浑身剧震,瞳孔骤缩如针尖,心脏仿佛被一只冰手攥住、捏爆!
“他推动了轮盘!” 咆哮声中,投影的镜片血光巨臂抬起,森然巨指如地狱铡刀,裹挟着腥风,狠狠刺向陆离身后无边的浓稠黑暗!那黑暗仿佛某种活物的腹腔。
“你的正义…” 巨口扭曲成极致嘲讽的弧度,镜片摩擦出刺耳尖笑,“建立在肮脏的基石上!”
“轮盘”…父亲…推动?!
这恶毒诅咒瞬间击穿陆离二十年的信念支柱!眼前发黑,金星乱冒,世界天旋地转,唯余那滴血的巨指与回荡在灵魂深处的指控。父亲是始作俑者?!他苦苦追寻、为之付出一切的正义基石,竟是谎言堆砌的废墟!脚下坚实的镜面仿佛瞬间化作流沙深渊,要将他彻底埋葬。
“不……” 陆离嘴唇哆嗦,面无人色,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他踉跄后退,每一步都踩在崩塌的信仰碎片上,灵魂被冰冷绝望的巨浪彻底撕裂、淹没。
镜廊深处,扭曲投影凝固着指向黑暗的狞笑,如同永恒的耻辱柱。它身后那片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无声翻涌,仿佛有巨大沉默的轮廓在墨色中蠕动、伸展,呼应着那冻结灵魂的指控,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源自亘古的恶意。那轮廓的每一次细微起伏,都像一记重锤砸在陆离濒临破碎的心防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