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村口的广播喇叭就响了起来。刘冲站在自家门口，手里捏着个旧收音机似的遥控器，一边调试音量一边嘟囔：“这玩意儿比我家六个崽子还难伺候。”
“你要是再不调好，他们可真要以为你改行卖音响了。”周先玲端着碗热粥从厨房出来，笑着递给他。
“那也得先喂饱肚子不是？”刘冲接过碗，三两口就把粥喝了个干净，“今天可是关键日子，咱得让那些还在犹豫的年轻人看看，咱们是真心实意想带他们干点事。”
广播终于调整好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和兴奋传遍全村：“各位乡亲们，今天上午十点，请愿意留下来一起建设家乡的兄弟姐妹们到村委会集合！现场有热茶、绿豆糕，还有我老婆亲手做的红烧肉——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她昨晚己经把锅都架上灶了。”
这话一出，村里顿时热闹起来。几个还在院子里磨蹭的年轻人互相看了看，有人嘀咕：“他这是要开饭局还是开工？”
“管他呢，红烧肉我都闻见香味了。”
说归说，该来的人都陆续往村委会走。会议室里摆了几张长桌，桌上除了资料，还真有几碟冒着油光的红烧肉，旁边还贴了张纸条：“吃完了再决定去留，别饿着肚子做选择。”
阿强坐在角落里，手里夹了一块肉迟迟没放进嘴里。他对面一个戴眼镜的小子看他纠结，忍不住问：“你怎么啦？不是昨天都说定了吗？”
“我是怕……”阿强咬了口肉，嚼了两下咽下去，“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又跑路，到时候你们怎么看我？”
“看你？还能咋看？”那小子笑了，“不就是多送你一张返乡车票呗。”
话音刚落，刘冲就推门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大保温桶。“哎哟，我说你们怎么吃得这么慢？是不是觉得不够香？来来来，加点辣椒酱！”他说着，顺手给每人碗里添了一勺。
“这酱是我妈秘制的，祖传配方，吃了保证干活有劲、心里踏实。”他笑眯眯地坐下，“不过啊，我不是来推销我妈的手艺的，我是来跟大家聊聊未来的。”
他翻开资料，指着上面的规划图：“我知道你们有些人还在犹豫，我也曾经犹豫过。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村子发展起来了，每个人都能受益。”
“比如这个加工厂，”他点了点墙上的示意图，“它不只是个厂房，它是个平台，谁愿意学技术、谁想搞管理、谁会玩电商，这里都能给你们机会。”
“那要是我们干不好呢？”前排一个姑娘问。
“那就继续学呗。”刘冲耸耸肩，“我在昆山当保安的时候，连电脑开关都找不到，现在不也能用Excel做表格了？人呐，不怕不会，就怕不学。”
气氛慢慢热了起来，有人开始翻资料，有人低声讨论，还有人偷偷记下了联系方式。
会议结束后，刘冲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留在会议室门口，一个个地跟年轻人打招呼、聊天。
“你觉得怎么样？”他拦住一个刚才一首沉默的小伙子。
“我……我还在想。”他眼神有些闪躲。
“想啥呢？”刘冲笑着问。
“我是怕……怕万一干不好，辜负了你们的期望。”
“没人一开始就干得好。”刘冲拍拍他的肩膀，“重要的是愿意迈出第一步。只要你愿意尝试，我们就愿意带你一起走。”
小伙子低头沉思了几秒，抬头看着他：“那……我能先去参观一下加工厂吗？”
“当然可以。”刘冲点点头，“明天上午十点，我带你去看看。”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会议室墙上的规划图上，仿佛给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镀上了一层金光。
走廊尽头，那个小伙子转身离开，脚步轻了些，眼神却多了几分坚定。
而在窗外，那只趴在老槐树叶上的小虫，依旧静静地趴着，仿佛也在聆听这场关于选择与未来的对话。
第二天一早，村委会门口就聚集了一群人。阳光刚刚爬上东边的山头，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但年轻人的热情显然更高。
“来来来，大家排好队，先发帽子！”刘冲抱着一摞红色安全帽，挨个分发，“戴上这帽子，你们就是咱村的新一代建设者了！”
“这帽子能洗吗？”有人摸了摸帽子上的泥点子。
“能洗能洗，不过洗完可能就不那么帅了。”刘冲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建议你们别洗，留着纪念。”
一群人哄笑起来。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周先玲走上前，“今天我们要安排第一批工作内容，主要是庄稼收割和新房后续施工。大家先分成三组，每组配一位经验丰富的师傅带队。”
“我要跟阿强一组！”一个小个子年轻人举手喊道。
“为啥？”刘冲问。
“因为他昨天请我吃了红烧肉！”那人理首气壮。
“那你得请回来才行。”刘冲笑，“不然这感情投资可不平衡。”
“没问题！”小个子拍胸脯，“我下周请他吃炸鸡腿！”
“成交！”阿强伸出手，两人击掌庆祝。
分组完成后，刘冲带着第一组去了庄稼地，周先玲则领着第二组去看新房工地，剩下的第三组被安排去参观农产品加工厂。
“这设备还挺高科技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围着一台机器转了好几圈，“这按钮都是英文的吧？”
“对，全进口的。”刘冲得意地说，“不过操作其实很简单，培训几天就能上手。”
“那我能试试吗？”那年轻人眼睛亮了。
“当然可以。”刘冲点点头，“不过得先签个免责协议。”
“啊？还要签协议？”
“开玩笑的。”刘冲哈哈一笑，“不过真出了问题，你就得负责修好。”
众人哄堂大笑。
中午时分，大家围坐在田埂上吃饭。饭菜是从家里带来的，虽然简单，但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你说咱们以后会不会也有自己的食堂？”有人突然问。
“当然会！”刘冲舀了口汤，“等加工厂赚了钱，咱盖个大食堂，天天吃肉！”
“那我还得减肥了。”一个小胖子嘟囔。
“减啥减，胖点才抗饿。”刘冲夹了块肉塞给他，“你现在是咱村的宝贵劳动力，得养肥点才能扛得住活。”
笑声中，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吃着饭，聊着未来，眼里有光，脚下有路。
而远处的田野里，稻谷己经黄了大半，风吹过，掀起一层金色的波浪。
一只麻雀落在电线杆上，歪着脑袋看着这群忙碌又欢快的人，忽然扑棱一声飞走了，像是要把这份热闹带给远方的村庄。
而在村头的老槐树下，一片叶子轻轻飘落，落在地上，像极了一个新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