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与汴水如同两条疲惫的巨蟒,在彭城西境广袤的丘陵地带蜿蜒交汇。
河水浑浊,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灰烬和难以言喻的腥气。
深秋的芦苇荡连绵成片,枯黄的苇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发出沙沙的呜咽,更添几分荒凉与肃杀。
陈墨勒马立在一处稍高的土丘上,烈焰旗插在身边,旗角被强劲的河风扯得笔首。
他身后,王虎和几名精干的队率屏息凝神。
陈墨手中摊开一张刚刚由斥候和本地向导共同绘制的简陋地图,上面用炭笔清晰地标注着三个品字形分布的废弃村落——李庄、王屯、赵家集,以及它们之间起伏的丘陵、干涸的河汊和茂密的芦苇荡。
“都看清楚了?”陈墨的声音在风中异常清晰,“据报,笮融麾下大将曹豹,率三千丹阳精锐(注:此丹阳兵非陈墨所部,乃陶谦、笮融麾下源自丹阳的精兵)并千余骑兵,以此为根基,不断袭扰我粮道,屠戮我斥候,气焰嚣张。其主力,便屯驻于赵家集。”
他手中的炭笔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赵家集的位置。
“曹豹此人,骄横跋扈,仗着麾下丹阳兵悍勇,又有骑兵之利,向来轻视我军。前番屠村之举,便是他纵容所为!”王虎咬牙切齿,眼中喷火。
陈墨点点头,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地图上李庄和王屯的位置:“李庄靠汴水,有旧码头残骸,芦苇最深。王屯倚泗水,地势稍高,有废弃土墙。赵家集居中,最大,也最开阔。”他的炭笔开始快速移动,在三个村落间划出清晰的箭头和标记。
“校尉之意是…?”一个队率忍不住问道。
“示敌以弱,诱其骄兵!”陈墨的炭笔猛地戳在李庄位置,“王虎!”
“在!”
“命你率本部两百锐卒,黄昏时分进驻李庄!大张旗鼓,竖立我营普通军旗!务必让敌军斥候探知——此处为我军一处薄弱粮草转运点,仅有少量疲兵看守!入夜后,多布疑兵,燃篝火,制造人声!待敌袭至,稍作抵抗,佯装不敌,沿汴水河滩,向芦苇深处‘溃退’!记住,是溃退,但要‘溃’得慢,溃得让敌人觉得有机可乘,能全歼你们!将敌人主力,特别是其骑兵,引入这片芦苇荡和河滩洼地!”陈墨的笔尖划过李庄与赵家集之间那片标注着密集芦苇符号的区域。
“诱敌…芦苇荡?”王虎眼中凶光一闪,舔了舔嘴唇,“末将领命!定叫那群狗贼有来无回!”
陈墨的笔尖随即移向王屯:“李敢!”
“末将在!”另一名沉稳的队率抱拳。
“命你率本部三百人,携带强弓硬弩及火油之物,连夜秘密进驻王屯!依托残垣断壁,构筑简易工事,偃旗息鼓,藏于暗处!待王虎将敌主力诱入预定区域,你部立刻现身!黑旗高竖——死守!以弓弩攒射,迟滞敌军,尤其重点照顾其骑兵!同时,以青旗惑敌——在侧翼多树旗帜,制造伏兵假象!将敌人牢牢钉死在河滩洼地!使其首尾不能相顾,骑兵冲势受阻!”
“得令!钉死他们!”李敢沉声应诺。
最后,陈墨的炭笔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点在赵家集上:“其余各部,随我亲率!隐于赵家集侧后丘陵之后!偃旗息鼓,人衔枚,马裹蹄!待李敢部黑旗竖起,敌军主力被钉在河滩,阵型混乱之际——”
陈墨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右手在空中做了一个决绝的、向前合拢的手势:
“赤旗急挥!全军突击!自丘陵俯冲而下,首插赵家集与河滩敌军之间!配合李敢部,将陷入混乱的敌军主力——特别是曹豹的中军,给我彻底合围!关门打狗!”
一个以三个村落为支点,利用地形精心布置的“品”字形口袋阵,在陈墨的炭笔和冷酷的指令下,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示弱、诱敌、阻截、分割、合围!环环相扣,杀气凛然!
王虎等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冲头顶,随即又被狂热的战意点燃!他们看着地图上那无形的死亡陷阱,看着陈墨那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的脸庞,胸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敬畏与信心。
“各部依令行事!旗语为号,不得有误!此战——”陈墨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出鞘的利剑,“务求全歼曹豹主力!用他们的血,祭奠彭城冤魂!烈焰焚敌,就在今朝!”
“遵令!”低沉的吼声在土丘上回荡,带着铁与血的气息。赤焰营的利刃,己悄然张开,等待着猎物踏入这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村落无声,杀机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