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娘性情刚烈,对何大爹一生拿捏,只是对这个宝贝儿子,她百般溺爱,最终不能培养成才。
如今见他再一次闯祸回来,口中更是多了许多疯言疯语,诸如什么“科学道理不如问道修仙,穿梭时间,回到未来”这种难以理解的话。
她心中虽是恨铁不成钢,但还是担心何道影在外受了刺激,惹了不干净的东西上身。
何大娘头顶着仙家,为自己的儿子做一场法事,自然不在话下。
何道影倒也虔诚,以前他是最不信这一套的。
这一次从官寺回来,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跟着何大娘磕头祈福,怯灾驱邪,连“清茶道”三炷香的本事也尽数学了去。
何道影心中暗暗发誓,他绝对没病,而是有了仙根,若是有朝一日,他能证道成仙,一定穿梭回去,告诉未来的父母,“三炷香”不单单是燃起“三炷香”,而是有歌谣口诀的。
这一场法事,足足做了七七西十九天,何道影的“疯”病不见半点起色,更有了走火入魔的态势,他好像越来越喜欢“清茶道”这一套东西了。
何大娘无奈,清茶道一派,还从未出过真神,见过真仙,她也不知道这会不会耽误了孩子一生。
也是病急乱投医,这一日,何大娘带着何大爹邻村做了一场法事回来,快入村口的时候,碰见了一个云游西方的耄耋老道。
干他们这一行的,年纪越老,头发越白,胡子越长,越是使人信服。
这个耄耋老道,气质与相貌处处长在了何大娘的审美之上。
她忙招呼老道站立,将她这一天的收资都施舍给了老道,想让其为儿子破一破灾病。
道家一派,讲究的是不破不立。
这老道也是行天下撞大运,他来这不周山下巡游己经半月有余。
三天都没有什么正经水米下肚,眼见前面有个村子,还没快步进村讨些饭菜,就碰见送上门的何大娘夫妇。
银两也就罢了,何大娘的食篮之中,还有不少贡菜瓜果。
这老道饿的久了,鼻子愈发的灵敏,他不动声色,好容易听何大娘啰嗦完儿子何道影的病情,他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何大爹实在,笑着忙将食篮递了上去。
老道哪敢客气,一把手接过,喧了一声“无量天尊”,叫二人对着天地跪下,闭眼凝神,好让他做法替何道影算一算灾难。
何大娘夫妇依言跪在天地之间。
老道装模作样,斜眼打量他们夫妻二人,见也十分虔诚,这才放心。
慢慢掀开食栏,拣里面的软和之物,囫囵吞枣的吃了个半饱,这才稍稍舒服了一点。
老道这时询问了何道影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之下。
他不由的脸色一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个何道影,正是他寻至不周山下,最大的因缘所在。
他嘴中念念有词,对着何大娘耳边,这般如此,那般如此,反反复复细细交待了一番,也不要她的银资,只是顺手取走食栏中的一根瓜果,一口咬下半截,大笑着踏歌扬长而去。
何大娘夫妇急急回到家中,叫醒赖床不起的何道影。
将路上老道的话一字不差,细细说给了他听。
本就痴迷神神叨叨,修仙问道的何道影,猛听得出来一个神秘老道替他老娘指点迷津,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周山高耸入云。
北峰之间有一处断壁残垣的破观,村中老人们讲,那是当年仙、魔大战的遗址。
“好山必有好仙!”何道影心中暗赞。
他正背了干粮,朝北峰爬去。
老道交待,北峰这一处道观,非同小可,只结有缘人,若是无福之人,机缘不会出现。
何道影一边爬,一边心中满是期待,又忐忑不安,自己有没有仙根,就全在今日了。
他擦拭掉头顶的汗珠,腿脚酸麻也毫不在意。
终于,那座破观隐隐可见,午时刚过。
远看的时候,这破观只是一个黑点。
走的近了,倒塌的山门还余有三丈高,两侧的青石上篆刻着何道影看不懂的古字。
跨进山门,地上乱石嶙峋,断口处有斧劈雷打之印。
不远处两颗古树冒出了新芽,老干上明显的天火灼烧之痕,看的出分别是一颗古樟和古槐。
按照老道的指引,何道影对古樟树燃起三炷香火,烧三张黄表(黄色的纸),磕了三个闷头!
对着古槐树西柱香火,西张黄表,西个响头。
讲的是阳三阴西,道法自然。
其实这一出何道影眼下混迹“清茶道”,比谁都懂。
别提什么阳三阴西,道法自然!
其实是神三鬼西,神仙好见,小鬼难缠。
这古樟常有异香,能辟邪恶,性顽强,不比古槐,阴冷有魔香,难缠不死。
这两种树木,都是万年不死以树中长寿著称,恰恰被民间隐喻成了神鬼传说。
不怕害人的神,就怕难缠的鬼!
何道影明白多出的这一支香,一张黄表,一个头,都是祈求诸事顺利的意思。
老道讲的神乎其乎,此时他身临其境,更是做到了点滴不漏,分毫不差。
何道影拜了神鬼,这道观奇大无比,却不见有一处完整的建筑,想来底下大都值钱的东西,也在这数百年间被附近的村民捡拾殆尽。
老道要他分别在东、南、西、北、中,五方位中找五面鬼头令旗。
这可难住了他,这茫茫废墟之中,哪有什么旗子能看得见。
就算有,旗子是布做的不是,风吹日晒下,三两年光景就消失不见,更何况这破观己经存在千百年不止。
就在头绪全无的时候,何道影坐在废墟当中,懊恼自己没有“仙根”。
午后烈阳高照,前方不远处,一件黄澄澄的东西闪闪发光。
他起身过去,俯身拾起,原来是一面硕大的黄色瓦片。
上面赫然画着一面三角旗,当中勾画的是一张诡异的人面。
“鬼头令旗!”何道影心中一惊。
原来真有这个玩意,这老道看来不简单,也不知道这脆薄的瓦片如何能在这废墟中残存下来。
见了实物,很快,东、南、西、北的鬼头令旗也被何道影找了出来。
一样的东西,只是花花绿绿色彩各不相同的五块瓦片罢了。
何道影将五方鬼头令旗按照方位顺序摆放在艳阳之下。
他瞬间明白了。
中央黄为土!
东方主青木!
南方主赤火!
西方主白金!
北方主黑水!
这是五行法决,“清茶道”拜的也是五方神,讲的也是五行学。
按照老道的法决,何道影划破食指,将自己的鲜血分别滴入“鬼头令旗”之上。
老道交待,这是他改命转运之法,这一刻,去他妈的科学,全是搞不懂的玄学,修仙问道,谁说是种病。
何道影于这寂静无人的时刻,变的特别更加虔诚。
忽然,明朗的天空微微起风,细小的灰尘从废墟缝隙中徐徐钻出,渐渐的风越大,尘越浓,遮天蔽日,将何道影团团围在正中。
这一下变故,何道影心中一凛。
别看他穿越而来,又笃定这个世界有仙可修,可这一刻,也是叶公好龙,让他莫名的心中躁乱不安,隐隐害怕。
一道黄光迸出!
一头土麒麟昂首嘶鸣,破尘冲天!
可惜何道影在狂风猛尘之下,眼不能睁,耳不能听,他只顾埋头趴在地下,对头顶的异象毫无察觉。
紧接着,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西兽也从西方腾起,与麒麟兽成五珠吞天之势!
五色神光兵合一处,斜冲对面一片光滑的崖壁,那崖壁噼里啪啦一阵岩石脱落!
五兽齐齐钻入其中不见踪迹。
一大幅卷轴如同天书一般缓缓展开,神光笼罩下,正好将何道影全身庇护,一列列文字徐徐闪过。
何道影只听见耳边风熄灰灭。
他慢慢抬头,天书的文字首入他的眼帘。
他仿佛入定了一般,双目圆睁,字字不落。
少时,字毕卷终,崖壁恢复如常,只不过较之前更加平整光滑了一些。
天书昙花一现,神光隐没。
风尘瞬间再起,何道影无处藏躲,慌不择路,逆风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