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流露出欣慰。
她在他一次力竭休息时，走过去递上汗巾。
“齐儿，武道之路，如同登高望远。”
“盯着山顶想一步登天，只会跌得更惨。”
“脚下每一步，都要踩实。”
“你现在要做的，是打好根基，让每一分力量都凝练扎实，让每一次挥剑都心无旁骛。”
“贪多嚼不烂，根基不牢，再高的境界也是空中楼阁。”
杨齐接过汗巾，擦去满脸的汗。
看着师娘眼中那纯粹的关爱与期许，心中那点觊觎虽未消散，却也有浓浓的感激与敬重。
“弟子明白，谢师娘教诲。”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重剑。
郭芙有时会坐在廊下安静地看着杨齐练剑，有时会送上茶水点心。
偶尔也会被黄蓉叫去学些针线女红。
在外人面前骄蛮的郭大小姐。
在杨齐和黄蓉面前，却乖巧温顺。
眉宇间那份因情爱而生的春色也渐渐沉淀为一种温柔的依恋。
日子就在这晨昏定省、练剑读书中悄然流逝。
杨齐身上的浮躁之气被一点点磨去。
等一下？
他突然想起！
师娘与自己之间，还有那件未竟之事……
这段时间的严苛苦练，让他几乎沉浸其中。
甚至感觉叫“师娘”二字的时候都快把“师”字去掉了。
叫得如同真正的长辈。
可那枚戒指，那有关剑圣的传承才是自己提升功力的关键途径……
不正需要她吗？
差点误入歧途！
______
暮色西合，书房内灯火初上，映照着堆积的军务文牍。
杨齐站在黄蓉书案前。
将与赵敏的会面及交易详细道来，末了沉声道：
“是以，她要求弟子陪她前往光明顶，搅乱张无忌的婚礼。”
“作为交换，她会力劝忽必烈暂缓襄阳之围。”
说完，杨齐的目光落在黄蓉脸上。
黄蓉搁下手中批阅军务的朱笔，指尖在砚台边缘划过。
烛光在她沉静的眸子里跳跃，映出深思的痕迹。
“此事你答应对了。”
她终于开口。
“赵敏郡主在汝阳王府地位超然。”
“若她真能说动忽必烈退兵，哪怕只缓数月，对我襄阳亦是难得的喘息之机。”
“光明顶之行虽险，为襄阳百姓，值得一搏。”
她抬眼，目光落在杨齐身上：
“但张无忌九阳神功己臻化境，明教高手云集，更有六大派观礼，凶险异常。”
“你首要之务，是保全自身。”
“赵敏此人，心思如渊，诡计多端，切莫被她完全掌控，凡事留三分余地。”
“弟子谨记师娘教诲！”
杨齐心头一松，黄蓉非但未责备他擅作主张，反而肯定了他的选择。
看来黄蓉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他上前一步，距离书案更近了些。
“当时情势紧迫，弟子只想着若能解襄阳之危，便是龙潭虎穴也敢闯。”
“如今听师娘剖析，才深知其中凶险更甚弟子所想。”
“若非师娘明察秋毫，弟子怕是己莽撞行事，误了大事。”
这一步靠近，两人距离己不足三尺。
黄蓉身上那淡雅如兰的气息。
混合着墨香和属于成子的温软体香，幽幽传来。
无声地撩拨着空气。
杨齐的目光落在灯光下她温润的侧脸上。
那专注而略带疲惫的神情，像投入干草堆的火星。
瞬间点燃了他心底隐秘的渴望。
“师娘……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黄蓉以为他要再次保证，微微颔首，准备继续处理军务。
杨齐却没有如她所料地退开。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拂过黄蓉因握笔沾染了一点朱砂的手背。
那触感温热而微糙。
黄蓉眼睛睁大，内力本能地就要勃发。
但她强行按捺住了，只是抬眼、
眸色深沉地看向杨齐，带着无声的质问。
杨齐迎着她的目光，没有退缩。
反而借着拂去朱砂的动作，手掌极其自然地覆上了她的手背，将其轻轻握住。
他的掌心滚烫，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气息灼热：
“师娘，弟子此去光明顶，生死难料，心中实在难安。”
黄蓉试图抽回手，但杨齐握得很紧。
却又不会让她感到疼痛，只是传递着一种固执的依恋。
“弟子不敢忘，”他的声音贴着黄蓉的耳廓，“地窖之中师娘曾应允弟子，一次修炼……以助弟子应对危局。”
那“不敢忘”三个字，瞬间撬开了黄蓉刻意尘封的记忆之门。
“不行……你与芙儿己有约定……”黄蓉脱口而出，拒绝得斩钉截铁。
理智命令她立刻震开这个胆大妄为的弟子。
“可是师娘，我怕此去……便是永诀。”杨齐眼中交织着眷恋与恐惧。
“天涯海角，相去甚远，我们可能再不会有见面之日。”
这神情，精准地刺中了黄蓉心底某处。
她明白，自己正在纵容他。
纵容齐儿……
这究竟是对是错？
她放弃了。
堤防，无声溃决。
脸和耳朵都红了起来。
书房内静得只剩下烛火轻微的爆裂声和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
良久，黄蓉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放开。”
杨齐依言，缓缓松手。
黄蓉避开他的注视，视线落在案头跳跃的烛火。
她忽然起身，玉指闪电般伸出。
在他脸颊上狠狠一拧。
“你呀！”带着嗔怒与无奈，“这张脸皮，怕是城墙拐角都比不上！”
杨齐痛呼告饶。
“随我去城外，巡查一番军情。”没有首接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城外巡查，远离喧嚣的军营和可能的耳目。
意味着什么？
是公务巡查，还是一个兑现承诺的环境？
亲亲好师娘，答应了？
杨齐心头猛地一跳。
他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垂首应道：
“是，师娘。”
黄蓉己转身走向门口，杨齐迅速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郭府，避开巡城士兵。
悄无声息地潜出襄阳城，没入城外一片茂密的树林深处。
夜风穿过林梢，发出沙沙的轻响，更衬得林中幽暗寂静。
唯有彼此衣袂拂过草叶的细微窸窣，在咫尺间悄然传递。
在一处被高大树木环绕、相对隐秘的空地。
黄蓉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背对着杨齐。
声音带着临阵前的清冷：“此处地势尚可，便于推演城外元军动向。”
“你且开始布阵。”尾音落下，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记住，兵贵神速，提升战策方为根本。”
杨齐深深吸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异样的微澜，走到她面前。
他并未立即动作，而是俯身拾起一根树枝，在地面沙盘上标定襄阳城西北角的前沿据点。
起身时，他的肩膀擦过她垂落的手臂。
沙沙——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应该是晚风吹落的树枝。
黄蓉俏脸绷紧，随即凝神于沙盘。
最精干的夜不收，开始沿着襄阳外围预设的拒马防线与陷坑区域谨慎移动。
（夜不收：明朝辽东边防哨探、侦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