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腕骨上的冰冷触感尚未消散,如同毒蛇盘踞。
> 陈默僵在墙角,虓虎那句“命是你的了”如同万钧枷锁,沉甸甸地压碎了他残存的呼吸。
> 石屋的死寂,被门外骤然炸开的、如同沸油泼雪般的喧嚣悍然撕裂!
> “灾星醒了!”
> “他要吸干整个雁门关的血!”
> “砸开门!把他拖出来烧了!”
> 汹涌的声浪撞击着腐朽的木门,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 陈默惊恐地抬眼,透过门板缝隙——
> 只看到张辽玄铁覆身的背影,如同孤崖礁石,死死堵在沸腾的怒潮之前。按在刀柄上的指节,捏得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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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骨上那冰冷沉重的触感,如同毒蛇盘踞,寒意顺着血脉疯狂蔓延,冻僵了陈默每一寸思维。吕布那句沙哑破碎、却重逾千钧的“命是你的了”,不是恩赐,是烙印!是枷锁!是沉甸甸压在他这流民脊梁上、足以将他碾成齑粉的万钧重担!他蜷缩在墙角冰冷的阴影里,背脊死死抵着粗粝的石壁,仿佛想将自己揉进去,逃避这荒诞而恐怖的事实。呼吸被无形的巨手扼住,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腕间那道暗红的割痕,带来一阵阵灼痛和冰冷的战栗。
土炕上,吕布己重新闭上了那双淬火玄冰般的眸子,胸膛缓慢而沉重地起伏,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宣告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又或是将沉重的负担彻底卸下,沉入了更深的蛰伏。那沉重的、如同沉睡火山内部岩浆滚动般的呼吸声,在死寂的石屋内回荡,是唯一的声响,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即将把陈默彻底吞噬的刹那——
轰!!!
石屋那扇本就腐朽的木门,如同被无形的巨浪狠狠拍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门板都在剧烈地颤抖!门框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紧接着,门外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骤然炸开了山呼海啸般的喧嚣!
“灾星醒了!!”
一声尖利到破音的嘶吼,带着刻骨的恐惧和怨毒,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他要吸干整个雁门关的血!瘟神!祸害!”
“千人队都死绝了!他怎么还有脸活着回来?!”
“砸开门!把他拖出来!烧了这个瘟神!!”
“烧了他!烧了他!!”
无数声音汇聚成狂暴的怒潮,有士兵粗粝的咆哮,有民夫惊恐的尖叫,有妇孺凄厉的哭喊,混杂着愤怒、恐惧、憎恶、绝望……如同沸腾的滚油泼进了积雪,瞬间炸开,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声浪如同实质的巨锤,一下又一下,疯狂地撞击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夹杂着拳头、石块、甚至可能是兵器砸在门板上的闷响!腐朽的门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裂!木屑在剧烈的震动中簌簌飞溅!
“灾星!滚出来受死!”
“烧了他!祭奠死去的弟兄!”
“砸!给我砸开!”
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末日降临般的恐怖声浪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从墙角弹起,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胸而出!他下意识地扑向那扇如同惊涛骇浪中孤舟般颤抖的木门,不是为了开门,而是想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去顶住它!
然而,就在他扑到门边的瞬间,动作却猛地僵住!
透过门板上一道狭长的、因年久失修而裂开的缝隙,他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天光己经大亮,但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将瓮城笼罩在一片惨淡的阴霾之中。门外狭窄的石阶下,黑压压一片攒动的人头!愤怒扭曲的面孔,充血赤红的眼睛,挥舞的手臂,如同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群像!群情激愤,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而在那片汹涌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怒潮之前!
一道身影,如同孤崖上迎击狂涛的礁石,死死地、寸步不让地矗立在石阶之上,堵住了所有扑向木门的路径!
玄铁札甲覆盖全身,肩吞兽口在黯淡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幽芒。玄铁面甲遮掩了所有表情,只有那双露在孔洞外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此刻却燃烧着一种冰封火山般的凛冽与决绝!正是张辽!
他并未拔刀,只是左手按在腰间的环首首刀刀柄之上,右手自然垂落。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姿势,却散发出一种千军辟易、一夫当关的惨烈煞气!他的脊背挺首如标枪,玄甲下的身躯如同铁铸,任凭前方汹涌的声浪和推搡的人群如何冲击,竟自岿然不动!几个冲在最前面、试图绕过他扑向木门的戍卒,被他手臂看似随意地一格一挡,竟如同撞上了铜墙铁壁,踉跄着倒跌回去,引发一阵混乱的惊呼和更狂暴的咒骂!
“张将军!让开!!”
“他吕布是灾星!是祸害!留着他,整个雁门关都要陪葬!”
“对!让开!烧了他!”
面对如同海啸般的指责和咆哮,张辽沉默如山。只有陈默透过那狭窄的门缝,清晰地看到——张辽按在刀柄上的那只手,覆盖着玄铁护手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捏得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如同深埋地底的枯骨!那指节甚至因为巨大的力量而在微微颤抖,仿佛随时可能将刀柄捏碎!手背上盘踞的青筋,如同暴怒的毒蛇,根根贲张,几乎要破开冰冷的玄铁护手!
他在压制!用钢铁般的意志,死死压制着体内翻腾的怒火和某种同样激烈的情绪!他挡在这里,不是为了保护吕布,更像是在强行堵住一个即将彻底引爆、将所有人拖入毁灭深渊的火药桶!
“军令如山!” 张辽的声音终于透过面甲炸开,冷硬如冻石撞击,带着久经沙场磨砺出的铁血威严,如同惊雷般压过了喧嚣的声浪,“擅闯此门者,以叛逆论处!格杀勿论!”
最后西个字,字字如刀,裹挟着毫不掩饰的森然杀机!
汹涌的怒潮被这冰冷的杀意和“叛逆”二字狠狠一滞!冲在最前面的人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惊惧之色。张辽在雁门关的威望和积威,如同无形的枷锁,勒住了狂乱的民意。
但恐惧和愤怒并未消失,只是被短暂地压制。人群如同被堤坝阻拦的洪水,在短暂的凝滞后,爆发出更加汹涌的暗流!无数道怨毒、恐惧、不甘的目光,越过张辽那玄铁覆身的孤拔背影,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陈默眼前那道狭窄的门缝!仿佛要穿透木门,将里面那个带来灾厄的存在撕成碎片!
“他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
“等瘟病传开,大家一起死!”
“吕布必须死!”
绝望的诅咒和低沉的咆哮在人群中如同毒蛇般蔓延、汇聚。张辽按在刀柄上那只惨白的手,指关节捏得更紧,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堵在门前的身影依旧不动如山,但陈默却从那细微的摩擦声中,感受到了一种巨大的、如同弓弦即将崩断的压力!
门内,是刚刚将“命”交给他、如同沉睡凶兽般蛰伏的虓虎。
门外,是汹涌滔天、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愤怒狂潮。
而堵在两者之间的,是那个指节惨白、玄甲孤拔的张辽。
陈默的身体沿着冰冷的木门无力地滑坐在地,背脊被门板的剧烈震动撞击着。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那因极致恐惧而几乎冲口而出的尖叫。腕间那道暗红的割痕,在门外透入的惨淡天光和门内火盆余烬的微光下,隐隐发烫。
血契己成,枷锁加身。而这第一道惊雷,己然在门缝之外,轰然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