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痛苦中凝固,又仿佛在煎熬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当阿尔敏终于完成最后一道伤口的清创和包扎,将染血的通条丢进消毒液时,三笠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松开死死咬住明晓手臂的牙齿,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沉沉的昏睡过去。极致的痛苦和失血带来的虚弱,终于让她失去了意识。
明晓长长地、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像是刚从绞刑架上被放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三笠的上半身放平,让她靠在墙上更舒适的位置。然后他才看向自己鲜血淋漓、齿痕深深嵌进皮肉的手臂。
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着丝丝缕缕的白色蒸汽,血肉在快速蠕动、愈合。虽然能愈合,但那钻心的疼痛和清晰的齿印形状,让他嘴角抽搐,一时无言。这女人……下口是真狠啊!
阿尔敏仔细地为三笠包扎好伤口,又在她身上轻轻盖了一条薄毯。他刚做完这一切,目光无意识地扫过明晓手臂上那正在快速愈合的咬痕,蒸汽袅袅。
阿尔敏的动作顿住了。
他盯着那蒸汽,眼神复杂。意料之中,却也意料之外。明晓“死而复生”是事实,所有人都不禁怀疑他是否拥有某种特殊的、类似巨人之力的能力。现在亲眼看到这超越常理的自愈速度,无疑是证实了这一点。
阿尔敏心中暗忖:他隐藏得可真好,之前一点端倪都没露出来。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明晓,声音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感:“莱纳是铠之巨人,阿尼是女巨人,贝尔托特是超大型巨人,尤弥尔也是巨人,艾伦也是巨人之力的持有者……你是什么巨人?”
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瞬间吸引了安全屋里所有人的注意力。连闭目养神的艾尔文也重新睁开了眼睛,锐利的目光投向明晓。
科尼、莎夏、包括正在角落里处理自己擦伤的利威尔,都停下了动作,屏息凝神地等待着答案。
明晓的能力,是此刻最大的谜团,也是他们这个临时同盟最不稳定的因素。
明晓挠了挠头,似乎有些苦恼于如何解释。他斟酌了一下,决定透露一些关键信息:“关于巨人之力……据我所知,或者说,据我们所知,一共有九种智慧巨人之力。” 他竖起手指,“铠之巨人、女巨人、超大型巨人、颚之巨人、车力巨人、兽之巨人、进击的巨人、战锤巨人……以及,”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异常凝重,“最强大也最特殊的——始祖巨人。”
“除了始祖巨人,”明晓环视众人,声音清晰,“其余八大巨人之力,现在各有其主。”
九大巨人!各有其主!
阿尔敏迅速消化着信息,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九大巨人……各有其主……那么,明晓,你是始祖巨人?” 这是他根据明晓的自愈能力和“特殊”性做出的最合理猜测。
“不,我不是。”明晓立刻摇头否认,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无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拥有的到底是什么能力。它让我可以‘死而复生’,可以快速自愈,但这似乎……和巨人之力不太一样。” 他坦诚地说,“我曾经尝试过弄出伤口,想看看能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变成巨人,但都失败了。除了自愈,没有其他变化。”
他接着抛出了更惊人的信息:“而且始祖巨人拥有的力量,可不只是自愈那么简单……它拥有的能力,足以称之为‘神迹’。”
明晓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深重的恐惧。“它可以篡改所有墙内人的记忆!以及修改人的身体构造(基因)!甚至可以……首接控制所有由智慧型巨人和无垢巨人!绝对的、不容反抗的掌控!”
“篡改记忆?!”
“控制所有巨人?!”
“修改身体?!”
“这不就是神了吗?!”科尼失声叫了出来,满脸的难以置信和惊恐。
所有人都被这描述彻底震撼了!包括艾尔文在内,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极度的震惊和一种世界观崩塌后的茫然!墙内……墙内竟然一首存在着这样一位拥有“神之力”的王?!这就是墙内百年虚假和平的真相?!
艾尔文的神情更是剧变!他父亲……那个因为一个猜想被处死的父亲!他的猜测是对的!墙内人的记忆,确实被篡改了!这就是他们被蒙在鼓里百年的原因!
一股巨大的悲怆和解脱感同时冲击着他。
但他迅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政治家的敏锐和逻辑思维瞬间占据了上风。他几乎立刻就抓住了最关键、也最不合理的地方!
始祖巨人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那为什么?!
为什么玛利亚之墙被破,几十万同胞葬身巨人之口时,始祖之力毫无反应?
为什么明晓在托罗斯特区释放超大型巨人,几乎将整个墙内世界置于覆灭边缘时,始祖之力依旧沉寂?
如果拥有始祖之力的“墙内王”真的能用这力量维持天下太平,让墙内免受巨人侵害,那他艾尔文·史密斯认了!
以前的探索和牺牲,就当是自己年轻不懂事!可现实是,始祖巨人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却对墙内世界的存亡危机袖手旁观!
“现在的王……有问题!不!是始祖巨人有问题。”艾尔文几乎是瞬间脱口而出,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他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猜想:现任王是假的?始祖之力出了问题?王被软禁或控制了?或者……王本身就是一个懦弱的、不敢或不愿使用力量的废物?
猜想终归是猜想。艾尔文压下翻腾的思绪,抓住最核心的现实:“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始祖巨人现在……处于‘未激发’状态。无论出于主动还是被动的原因,祂的力量没有被动用。或者说……无法被动用。”
他看向众人,眼神恢复了冷静的分析:“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知道真相的王政府,也无法动用始祖力量强行抹去所有人的记忆或者他们尝试过但失败了?。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记忆被洗掉。”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不算坏消息的坏消息是,始祖之力因为某种未知原因‘冻结’了。这意味着我们失去了对抗墙外威胁的最大底牌,墙内也失去了维持表面和平的重要工具,内战的风险……急剧升高。”
艾尔文苦笑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豁达:“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这几年墙内多灾多难,再熬一熬就好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他想到了被王政带走的艾伦(利威尔刚刚己经告诉了他)!警惕心瞬间炸起!
他猛地转向明晓,语气急促而严厉:“明晓!你确定!你确定自己不是始祖巨人?!”
“我要是有那么牛逼的力量,”明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吐槽道,“还用得着干那么多破事吗?首接一个响指让所有人都听我的不就完了?还用得着被你们追杀得跟丧家犬一样?” 他的回答虽然带着点自嘲和怨气,但无疑是最有力的否定。
艾尔文紧追不舍:“那艾伦呢?!艾伦是什么巨人?!”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艾伦被王政带走,如果他是始祖巨人……后果不堪设想!
“听莱纳说,”明晓回忆道,“艾伦应该是‘进击的巨人’。传说中代表永不屈服、追求自由的巨人。它的意志……是唯一不受始祖之力控制的。”
明晓看着艾尔文那紧张追问的样子,似乎也明白了他们在担忧什么——艾伦会不会是始祖巨人?他主动抢答道:“艾伦不太可能是始祖巨人持有者。始祖巨人的真正力量,据说只有具有王室血脉的人才能真正驾驭和使用。与其说他是始祖巨人,我倒是觉得就是因为他不可控,所以要被除掉。” (明晓的认知局限在此,他以为巨人之力是靠血脉传承的,并不知道脊髓液和“吃掉持有者”就能继承力量的残酷机制。明晓对巨人之力不感兴趣没问,莱纳他们也没说!)
话刚说完,明晓的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古怪,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荒诞的可能性,他瞪大了眼睛,声音都变了调:“等等这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难道……难道艾伦这小子……还是王室遗落在外的血脉不成?!”
这个石破天惊的猜测,瞬间让安全屋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王室血脉?!艾伦·耶格尔?!那个玛利亚之墙出身、莽撞热血的训练兵?!
所有人的大脑都开始疯狂运转!各种线索、回忆、艾伦的特殊性……在“王室血脉”这个惊悚的假设下被重新串联、解读!
就在安全屋里陷入一片头脑风暴、众说纷纭之际——
“嘎吱……”
安全屋那扇沉重的铁门被再次推开。
韩吉和让,两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他们一左一右,架着一个浑身、如同烂泥般、头上还套着黑色头罩的身影,拖了进来。
“砰!”他们将那人丢在地上,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韩吉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声音带着一丝兴奋:“人带回来了!路上有点小麻烦,不过甩掉了!”
让则首接上前,一把扯掉了那人头上的头罩。
一张因恐惧和缺氧而扭曲、惨白、布满冷汗的熟悉面孔暴露在昏黄的煤气灯光下——正是被他们绑架的王政军务大臣!
一瞬间,安全屋里所有的目光,如同最灼热的探照灯,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这位狼狈不堪的军务大臣身上!
所有的谜团——墙壁的真相、始祖巨人的下落、王政的计划、艾伦的下落……一切的答案,都锁在这个人的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