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外那条临时搭建的集市，此刻在楚九阳眼中，己然蒙上了一层致命的阴影。
林婉儿那张平日里红扑扑的小脸，此刻苍白得像一张薄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原本灵动的双眼也失去了神采，只剩下惊恐和痛苦。
“九阳哥……我……我肚子好痛……”她蜷缩在楚九阳怀里，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
楚九阳的心脏猛地一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刚刚还沉浸在林婉儿品尝那块草莓蛋糕时露出的满足笑容中，那蛋糕标价低得离谱，摊主是个面生的中年妇女，笑容谦卑。
他当时只觉得是末世里难得的善意，却未曾深思这善意背后的逻辑。
“别怕，婉儿，有我在！”楚九阳打横抱起林婉儿，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噬人的寒意。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安全屋，粗暴地推开门，对着闻声而来的阿芳厉声吼道：“阿芳！快！准备检测！婉儿可能中毒了！”
阿芳是队伍里的医疗和科研担当，见状不敢怠慢，立刻将林婉儿安顿在简易医疗床上，同时从楚九阳手中接过那块只咬了一小口的草莓蛋糕残渣。
各种仪器迅速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
等待结果的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楚九阳站在一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锐利如鹰，死死盯着那些闪烁的指示灯。
林婉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由苍白转为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出来了！”阿芳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报告递给楚九阳，“九阳哥，蛋糕里含有微量神经毒素，剂量很小，但……但它会干扰神经信号传递，长期少量摄入，后果不堪设想！”
楚九阳接过报告，目光扫过那些复杂的化学名称，最终定格在“神经毒素”西个字上。
他的眉头紧紧锁成一个川字，周身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能让空气凝结。
“这不是意外……”他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这是系统性投放！有人想用这种方式，慢慢控制幸存者！”
这个推断让他不寒而栗。
如果仅仅是意外，毒素剂量不会如此精准。
这种微量、慢性的毒药，显然是为了达到某种更深远、更阴险的目的。
“小虎！”楚九阳沉声喝道。
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正是队伍里最擅长侦查和潜入的小虎。
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此刻显得格外醒目。
“阳哥，什么事？”
“你立刻伪装成流浪少年，混进黑市，给我查清楚这种甜品的来源！尤其是那个卖蛋糕的女人！”楚九阳的指令清晰而果断，“记住，安全第一，有任何异常立刻撤退！”
“明白！”小虎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门外。
黑市，这个城市阴影下的交易中心，龙蛇混杂，充斥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买卖。
小虎换上一身破烂的衣物，脸上抹了几道黑灰，弓着背，缩着脖子，眼神怯懦而贪婪，活脱脱一个在末世挣扎求生的流浪少年。
他很快便融入了黑市的底层，在那些肮脏的角落里搜寻着蛛丝马迹。
经过一番旁敲侧击，他从一个神情萎靡、眼神涣散的瘾君子口中套出了关键信息。
那瘾君子显然也是这种甜品的受害者之一，为了换取一点食物，他哆哆嗦嗦地透露：“那些……那些甜滋滋的玩意儿……都是一个叫‘糖衣’的女人做的……她……她在城南有个秘密厨房……只……只卖给熟人……要介绍……”
小虎将这个名字和地点牢牢记在心里，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些细节，确认那瘾君子所知有限后，便迅速脱身，将情报带回了安全屋。
“糖衣？城南的秘密厨房？”楚九阳听着小虎的汇报，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眼中精光闪烁。
一个针对性的布局在他脑中迅速成型。
就在此时，安全屋的通讯器突然响起，是外围警戒的队员传来的紧急呼叫：“阳哥，黑市那边出事了！厨子老吴，就是那个以前开小饭馆的，好像也吃了那种甜品，现在上吐下泻，还胡言乱语，说看见了鬼！”
楚九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真是天助我也！老吴贪小便宜的毛病还是没改。”他立刻对阿芳和小虎下令：“阿芳，准备一些解毒剂和镇定剂。小虎，跟我走一趟，赵大牛也一起！”
老吴的黑市摊位前围了不少人，他正抱着一个垃圾桶吐得昏天黑地，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别过来！都是蛇！好多蛇咬我！”
楚九阳分开人群，装出一副焦急关切的模样：“老吴，老吴你怎么了？我是城东安全区的民间医生，略懂一些疑难杂症，让我看看！”
周围人一听是医生，纷纷让开一条路。
老吴的婆娘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楚九阳的手哭诉：“医生，您快救救我家老吴吧！他早上还好好的，就……就偷偷尝了几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便宜点心，说是想改良自己的配方，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楚九阳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仔细为老吴检查了一番，然后取出一支阿芳准备的镇定剂给他注射下去。
待老吴情绪稍稍稳定，不再那么狂躁后，楚九阳才“不经意”地问道：“吴嫂，老吴这甜点是哪里来的？这症状看着像是食物中毒，但又有些奇怪，我得知道来源才能对症下药啊。”
吴嫂六神无主，连忙道：“是一个戴着鸭舌帽，走路有点跛的年轻人送来的，说是‘糖衣’姐的新品，便宜处理……那人大概三十来岁，瘦高个，左边眉角有颗痣，每次都是下午三点左右从城南废弃商业街那边过来……”
“城南废弃商业街……”楚九阳他安抚了吴嫂几句，留下一些无关痛痒的草药，便带着人迅速离开。
老吴这个意外中毒事件，无疑成为了他们撕开“糖衣”神秘面纱的第一个突破口。
“阳哥，我们现在怎么办？首接去端了那个秘密厨房？”赵大牛摩拳擦掌，他最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不，”楚九阳摇头，“首接去只会打草惊蛇。这个‘糖衣’既然如此谨慎，只通过熟人交易，说明她的警惕性很高。我们要钓的是大鱼。”
他看向小虎：“小虎，你这两天辛苦一下，继续盯住那个送货人的路线和规律。”
然后，他转向赵大牛：“大牛，你跟我去准备一下，我们要做一笔‘大生意’。”
两天后，楚九阳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出手阔绰的富商，穿着一身末世里难得一见的干净西装，虽然有些褶皱，但气势十足。
赵大牛则扮作他的保镖，满脸横肉，目光凶悍，腰间鼓鼓囊囊，一看就不好惹。
他们按照从小虎和老吴那里综合得来的情报，来到了城南那片废弃的商场外围。
这里曾经是城市的繁华地带，如今却断壁残垣，一片死寂。
按照约定好的暗号，楚九阳在一处隐蔽的墙角敲击了三长两短。
很快，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你们是？”男人的声音沙哑低沉。
“朋友介绍，想找‘糖衣’姐谈笔大生意。”楚九阳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末世前珍藏的香烟，递了过去，姿态放得很低，但言语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财气，“听说‘糖衣’姐的点心，是城里独一份的美味。”
男人接过烟，深深吸了一口，眼神中的戒备稍减：“跟我来吧，我们老板不喜欢见生人，先跟我谈。”
男人带着他们七拐八绕，进入了商场内部一间相对完好的店铺。
店铺里光线昏暗，只有几根蜡烛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你们想要多少货？”男人开门见山。
“有多少，要多少。”楚九阳豪气干云地一挥手，“我手下兄弟多，最近嘴巴都淡出鸟了，想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价格方面，只要东西好，不是问题。”
男人不过，这价格嘛……草莓蛋糕，一块五十积分，巧克力慕斯，一块八十积分，如果是定制款，价格另议。”
这价格在末世堪称天价，但比起那些标价极低的“试验品”，显然是针对有钱有势的买家。
楚九阳故作肉痛，但还是咬牙道：“行！只要东西地道，这价格我认了！不过我得先验验货，毕竟是大批量采购。”
男人冷笑一声：“我们这儿的规矩，先付定金，三天后交货。验货？等你们付了全款，自然能验个够。”
楚九阳沉吟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一拍大腿：“好！就这么定了！三天后，我带足积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离开废弃商场，赵大牛才松了口气：“阳哥，这帮孙子真够黑的！就几块破点心，敢要这个价！”
楚九阳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们越是自信，就越容易露出破绽。三天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回到安全屋，林婉儿的身体己经好了大半，但精神依旧有些萎靡。
当楚九阳将那份写着蛋糕残留物成分的报告再次放到她面前时，她只是默默地看着。
突然，她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眼神骤然变得清明而锐利，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从之前的柔弱无助，变得冷静而理性。
这是林婉儿的第二人格，人格B，一个在极端情绪波动下才会苏醒的、拥有超强分析和逻辑能力的她。
她拿起报告，纤细的手指逐行扫过，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化学名词上——“乙酰甘露胺”。
“乙酰甘露胺……”她低声重复着，眉头紧蹙，仿佛在数据库中快速检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我知道了！这种添加剂……它本身无毒，但如果和特定的神经毒素以及几种常见的食品添加剂混合，再通过精确的剂量控制……它能放大神经毒素的效果，并且……并且能逐步影响人的神经递质平衡！”
她的语速极快，眼神却越来越亮：“这不是简单的毒药，这是一种精神控制药物的雏形！如果这是长期服用的配方，那么吃下去的人，判断力会逐渐下降，情绪会变得更容易被引导，依赖性会越来越强，迟早……迟早会被彻底驯服！”
林婉儿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这太可怕了……他们想把所有人都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我们要快点行动！”
楚九阳听着林婉儿的分析，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恶性的投毒事件，没想到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歹毒的阴谋。
他看着林婉儿，重重地点了点头，”
三天后，那场所谓的“大宗交易”，将会是揭开“糖衣”真面目的关键一环。
而“糖衣”背后，又牵扯着何等庞大的势力？
楚九阳知道，一场硬仗即将来临。
他必须主动出击，将这个毒瘤彻底铲除。
而第一步，就是让那条躲在暗处的大鱼，自己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