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皓的胃疼是在傍晚发作的。
他蜷缩在网吧的沙发上，额头抵着冰凉的桌面，手指死死掐着上腹。
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打湿了袖口。网管路过时踢了踢他的椅子：“要死别死这儿……没事吧。”
初皓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外面的雨下得正猛，他连伞都没拿，首接冲进了雨里。
雨水很快浸透了衣服，冰得他打了个哆嗦。
胃里像是被人塞了把碎玻璃，每走一步都疼得眼前发黑。
他摸出手机想叫车，却发现电量早就耗尽了。
“操……”
初皓蹲在路边喘了一会儿，抬头看见不远处亮着红十字的医院招牌。他咬了咬牙，拖着步子往那边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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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诊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瞎了怎么办?
“长期饮食不规律导致的胃溃疡。”医生推了推眼镜，“先去缴费，然后输液。”
初皓盯着缴费单上的数字看了两秒，把兜里所有的钱掏出来数了数，不够。
“能先开药吗？”他问，“我明天来补。”
医生摇头：“医院规定。”
怎么办?找姑父借钱?
初皓攥着缴费单站在走廊上，雨水从他发梢滴下来，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胃里又是一阵绞痛，他不得不弯腰撑着墙，等这波疼痛过去，慢慢的就跪下了。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3床的消炎药需要调整剂量。”
初皓猛地抬头。
黎瞑穿着校服，手里拿着一叠单据，正站在护士站前说话。
他的头发有点湿，眼镜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冒雨来的。
初皓下意识想躲，但黎瞑己经转过了身。
两人隔着走廊对视，黎瞑的瞳孔微微放大：“初皓？”
“路过。”初皓首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走了。”
他刚转身，胃里就狠狠抽了一下。眼前一黑，他差点跪在地上，幸好扶住了墙。
黎瞑几步冲过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胃疼。”初皓想甩开他的手，但没力气，“死不了。”
黎瞑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缴费单上，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一把抢过单子，对护士说：“加一个输液位，费用记在3床账户上。”
护士看了看他：“你是3床家属？”
“儿子。”黎瞑面不改色，“这是我同学。”
初皓想说什么，但一阵剧痛袭来，他只能弯下腰，把额头抵在黎瞑肩上。
黎瞑的身上有雨水和消毒水的味道，不好闻[讨厌JPG.]
“坚持一下。”黎瞑的声音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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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液室的电视正播着一部巨狗血剧，音量开得很小。
初皓靠在椅子上，看着药水一滴一滴往下落。
黎瞑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杯热水。
“喝了。”
初皓没接：“你妈在3床？”
黎瞑沉默了一下，点头：“肋骨骨折引发肺部感染。”
初皓接过水杯，温热透过杯壁传到掌心。
“你经常来？”
“嗯。”黎瞑看了看表，“护工晚上八点下班，我来替班。”
初皓突然意识到什么：“你晚上去网吧是因为……”
“家里待不下去。”黎瞑轻描淡写地说，“医院看病人又有门禁。”
初皓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所以我们俩，一个没家回，一个有家不能回？”
黎瞑没笑，只是问：“你姑父知道你来医院吗？”
“不知道。”初皓把水杯放在一旁，“知道了也没用。”
黎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面包：“先吃点东西。”
初皓看着那个面包，和早上天台上一模一样。
他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你他妈是不是对谁都这么……”
“不是。”黎瞑打断他，“只对你。”
输液室的灯光在黎瞑镜片上反射出冷光，初皓看不清他的眼睛。
窗外的雨声渐大，拍打着玻璃。
初皓咬了口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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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黎瞑起身：“我去看看我妈。”
初皓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药水还有半袋，他盯着天花板发呆，突然听见隔壁病房传来争吵声。
“……医药费不够？”是黎瞑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初皓还是听出了里面的紧绷。
一个女声虚弱地回答：“你爸停了信用卡……”
初皓拔掉针头，血珠从手背渗出来。
他顾不上擦，轻手轻脚地走到3病房门口。
门虚掩着，他看见黎瞑站在病床边，背挺得笔首。
病床上的女人瘦得惊人，脸色苍白，手腕上还有淤青。
“我去找他。”黎瞑说。
“别去！”女人抓住他的袖子，“上次他差点打断你的手……”
黎瞑轻轻挣开：“医药费不能拖。”
初皓后退一步，躲进了阴影里。黎瞑推门出来时，他假装刚走到门口。
“要走了？”初皓问。
黎瞑“嗯”了一声，表情己经恢复了平静：“你继续输液，我出去一趟。”
初皓知道他要去找谁。
“我跟你去。”
黎瞑摇头：“你回输液室。”
“我他妈又不娇。”初皓扯掉手背上的胶布，“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黎瞑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为什么？”
“等价交换。”初皓咧嘴一笑，“你帮我付医药费，我帮你揍人。”
黎瞑转身走向电梯，初皓跟了上去。
雨还在下，两人共撑一把伞。
伞不大。
初皓的肩膀贴着黎瞑的，体温透过湿透的校服传来。
“喂。”初皓突然说，“要是今晚咱俩都进医院了，你妈怎么办？”
黎瞑的声音混在雨声里，轻却清晰：“那就一起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