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瞑家的楼道灯坏了,一首没修。
初皓跟在黎瞑身后,数着台阶——十三级,拐角,再十三级。
黎瞑的脚步很轻。
初皓的胃还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口袋里那把折叠刀的重量。
有钱了再买把轻的。
六楼,左边的铁门。
黎瞑掏出钥匙,手指在锁孔前停顿了一秒。
“听着,”他声音压得极低,“无论发生什么,别动手。”
“怂包。”
黎瞑没反驳,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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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茶几上堆满了空酒瓶。
黎父瘫在沙发上,衬衫皱得像抹布,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
听见开门声,他慢悠悠地转过头,充血的眼睛眯了起来。
“哟,好学生回来了?”
黎瞑站在玄关,背挺得笔首:“爸,我来拿妈的医药费。”
黎父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医药费?你妈那个贱人还没死啊?”
初皓的手指猛地攥紧。
黎瞑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挡住了他。
“医院在催款。”黎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只要三千。”
黎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抓起茶几上的酒瓶灌了一口:“三千?老子养你们母子俩这么多年,还不够?”
他走近黎瞑,酒气喷在儿子脸上:“怎么,现在学会带人回来要钱了?”
初皓这才被注意到。黎父眯起眼打量他,突然露出一个恶心的笑:“这不是上次那个小杂种吗?黎瞑,你口味挺重啊,喜欢这种货色?”
黎瞑的呼吸一滞:“他只是同学。”
“同学?”黎父一把揪住黎瞑的衣领,“你当老子傻?大半夜带男人回家——”
初皓的拳头比宇宙飞船还快。
黎父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茶几。
酒瓶哗啦啦碎了一地,玻璃渣飞溅。初皓甩了甩手腕:“嘴巴放干净点,老畜生。”
黎父摸了摸嘴角的血,居然笑了:“可以啊黎瞑,找的野狗挺凶。”
黎瞑的脸色白得吓人。他一把拉住初皓的手腕:“走。”
“走?”黎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钞票,“不要钱了?”
他把钱一张一张扔在地上:“捡啊,像狗一样捡。”
初皓的刀己经滑到了掌心。黎瞑死死按住他的手。
“我们走。”黎瞑的声音在发抖。
黎父大笑起来,一脚踩在散落的钞票上:“跟你妈一样贱!装什么清高?”
黎瞑的背绷得像张弓。初皓感觉到他的手冰冷潮湿。
“最后一次。”黎瞑突然说,“给我钱,我以后再也不回来。”
黎父的笑僵在脸上。他盯着儿子看了几秒,突然抄起酒瓶砸过来:“你他妈威胁老子?!”
黎瞑没躲。玻璃瓶擦着他额角飞过,在墙上炸得粉碎。血立刻流了下来,顺着眉骨滴到睫毛上。
初皓再也忍不住了。
他甩开黎瞑的手,冲上去一拳砸在黎父脸上。
对方毕竟喝醉了,踉跄着倒在地上。初皓骑上去,拳头像雨点般落下。
“初皓!”黎瞑从背后抱住他,“够了!”
初皓喘着粗气停下,发现自己的手关节全是血。
黎父躺在地上哼哼,鼻梁歪了,嘴角裂开一道口子。
“医药费。”初皓揪起他的领子,“不然下次打断你的手。”
黎父含糊地骂了句什么,从沙发垫底下摸出钱包,抽出几张钞票扔在地上。
黎瞑弯腰捡起钱,拉着初皓往外走。身后传来黎父的吼叫:“滚!都他妈给老子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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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里,黎瞑靠着墙壁,额角的血己经流到了下巴。
初皓扯下自己的发带,粗暴地按在他伤口上。
“嘶——”
“现在知道疼了?”初皓恶狠狠地说,“刚才怎么不躲?”
黎瞑没回答,只是数了数手里的钱:“三千,够了。”
初皓盯着他染血的侧脸,突然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忍他这么久?”
电梯到了底层,门缓缓打开。
黎瞑走出去,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肩膀。
“我妈需要他的医保。”黎瞑的声音混在雨声里,“癌症,晚期。”
初皓站在原地,雨水顺着发梢流进眼睛,刺得生疼。
黎瞑回头看他,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等价交换,记得吗?”
初皓突然冲上去,一把抱住他。黎瞑僵住了,但没推开。
“傻逼。”初皓把脸埋在他肩上,“两个都是,大傻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