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孟鹤弦,客气问:“你要加清蛋吗?”
“加!面里...不要油。”孟鹤弦语调渐慢,落在齐恒脸上的视线,有些飘忽不定。
阳春面里是没有鸡蛋的,但千人千口,每个人的习惯和吃法都不同。
孟鹤弦心里揣着事,几口下去便觉饱腹。
齐恒看他落筷,唤来老伯付钱:“不用兑零了。”
老伯满口感谢,待两人起身后弯腰收碗:“咦,一碗吃面不吃蛋,一碗吃蛋不吃面,两位倒适合吃一碗饭。”
他说的无意,却让站起身的两人齐齐顿住。目光彼此交错一下,就落到对方的碗里。
有风刮起,空气里满是阳春面的香味。
齐恒先开口:“夜深了,孟大人早些回去休息吧。”
“告辞。”
孟鹤弦的背影在长街里一点点消失,同齐恒经年噩梦里,那个人早己死去的人一样,从始至终未回头看他一眼。
齐恒心绪难平,他抬手遮住半张脸,许久发出轻笑:“……是你吗?”
可很快就笑不出来了,那张面孔陌生,一点幼年的痕迹都没有。
他该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才能走到今日?!
苍夜无星,齐恒的眼胜却满天星辰,闪耀而坚定。
一盏灯,始终落孟鹤弦半步之外。
从朱雀门一首跟到平康坊,如此近又远的距离,他却一点都未察觉。
回到孟府,除檐廊下的一盏琉璃灯,其他半点星火未见。
孟鹤弦以为其他人睡了,就自顾推门进屋。
琉璃的光自窗棂缝隙钻进来,在漆黑空间里,投落下七彩光晕。
他在桌案上摸索火折子,却触碰到一片温热,还不等开口说话,就被人推着按在桌案上。
炙热凶猛的吻,将孟鹤弦呼吸完全堵住,唇缝里有细碎的喘飘出,打破满室沉寂。
“许...唔,你……”
许慎的气息又凶又狠,但到底是舍不得人吃苦受痛,在你来我往里保持着几分理智。
孟鹤弦从一开始的被动,慢慢化作主动,若在以前许慎自是开心,可此刻他疼的摧心折骨。
“阳春面好吃吗?”
许慎手落在孟鹤弦身前,似威胁...似挑弄,他自答道:“该是好吃的,不然如何笑的那么开心!!”
“……嘶,”
孟鹤弦来不及回答,许慎也没给他说话的时间,把人自案上拉起来,抱着长腿抵靠在窗台上。
孟鹤弦半张脸在琉璃光里,墨眉轻蹙很是可怜,眼尾连接面颊颤红一片:“不,”
不?
许慎掐着他下巴,薄唇自他面颊一点点滑落至脖颈,启唇留下一个深深的痕迹。
“阿朝,你是我的人。”
无论是笑,还是别的都只能对他一人。
灵魂余颤,如烟花绽放后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一时难消。
许久,一道声音在黑夜里响起:“阳春面……没你做的好吃。”
许慎欲开口,却察觉脖颈边一片湿凉,他刹那间镇住了。
“...你哭了?”
孟鹤弦将脸完全藏匿起来,声音发闷发沉:“没哭,是太意外了。”
许慎发觉,事情似乎并非他所想的那般。
琉璃灯移于床头,将帐子照的发暖发柔。
孟鹤弦秋后算账,掐着许慎面颊:“你今天是疯了吗?我还没说你跟踪的事,你倒是先发起火来了。”
“……”许慎心虚:“我那不叫跟踪,是专程去接你的。哪知某人被一个普普通通的内侍迷惑,连眼尾都不瞥我一下的。”
孟鹤弦翻过身,视线在许慎脸上细细游走,从眉毛、眼睛、鼻子到嘴巴。
他笑了:“世人千千万,无人能及……瑾之神采半分。”
许慎嘴角忍不住来:“那当然。”
长夜寂寂,低语窃窃。
首到天边泛起白光,床上两人才没了动静。
又过了会儿,许慎睁开眼,他将被子仔细给孟鹤弦盖好,穿戴整齐翻墙离开孟府。
小甲蹲守一夜,打着哈欠跟上去:“公子,昨夜那人没回宫。”
许慎颔首:“小心的查,别惊动人。”
虽没说不惊动谁,但小甲擅自做主认为是孟大人。
眼看许慎向城外走,小甲哀嚎一声:“公子,我守一夜了,是不是可以回去睡一觉啊。”
许慎瞥他一眼,满是嫌弃:“我也一夜没睡,怎没同你这般废物。”
小甲:……
“公子,您是一夜没睡,可您大补了呀。”
许慎更嫌弃了:“闭嘴。”
“哦。”
次日未时,孟鹤弦才至刑部案卷室。
齐恒见他来了,将两份名单递过去:“这几个严查一下。”
孟鹤弦接下,齐恒就又道:“吏部事务繁琐,孟侍郎不必在此陪查,此后有需要,咱家会派人找你的。”
“好。”
孟鹤弦将名单装在信笺里,提笔说:“本官需做好记录,防止同其他的混杂。”
他素手执笔写下两个字,待墨迹干去,拿着一角在齐恒跟前一晃:“公公的大名,可有写错?”
齐字,笔数稀少不难辨,可另一个字却笔数过多难舒,也或许是写的人故意,所以显得格外大。
衡。
齐恒睫羽不可控发颤,情绪自嗓子奔涌来,他艰难地压下去:“写错了。”
另取新的信笺,提笔写下‘齐恒’两字,提醒般道:“孟大人,不要再写错。”
孟鹤弦没说话,而是将手里的信笺对折,装在齐恒书写的信笺里面。
好像是一场伪装,为的是保护里面重要的线索。
事有伊始,若无前因,便不会有人知晓这是一场试探。
孟鹤弦离开刑部后,见到巡视皇城的金吾卫,大老远就看到孟瑜那贼眉鼠眼。
一张望到他,立刻就吊儿郎当的走了过来。
“呦,孟侍郎,您可是大忙人,要见一面难着呢。”孟瑜扶着刀,目光在刑部方向流转。
孟鹤弦知他表里不一,更知他身上藏着孟家事,但就是不惯:“不如你,闲的连家门都出不去。”
孟瑜一噎,自上次千金楼后,他就被关在家里不许出门,这次因孟淮被查,不得不放他出来应酬局面。
“欸,别走啊,”见孟鹤弦走,孟瑜紧跟在旁:“我好心提醒你,刑部可不是吏部那些笔杆子们,其下郎中个个心狠手辣,你需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