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弦停下脚步,他想笑但笑不出来,像极秋天的苍山枫林,各色相聚却万般凄冷。
“所知不详。”
许慎后悔了,他为自己的好奇而懊恼。
立刻追上孟鹤弦步伐,道:“走,带你去精锐营的训练地看看。”
孟鹤弦要拒绝,可许慎不给他机会,抬手拽着人就走。
行宫外独一匹骏马,许慎送孟鹤弦上去翻身在后,手臂自然的穿过孟鹤弦腰身。
“抓紧。”
驾!
银蹄骏马,一路奔至山巅,行宫幽径尽归于脚下。
连绵云海,在肃冷的高峨万壑里变幻。
孟鹤弦站在峰尖上,脚下是万丈悬崖。
“怎么样,风景不错吧。”
许慎松开缰绳,马撒蹄就跑。
孟鹤弦垂目,下面茂林有动静,很快就有一群文武袍装扮的人,自山下攀上来。
“许哥。”
“孟大人。”
小甲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招呼着精锐营赶紧下去,并将今日的攀峰训练暂时停下。
日暮西沉,精锐营的训练结束。
一群人在下边呐喊招手,许慎拍拍衣摆上的灰尘:“走吧,下去看看。”
孟鹤弦扶着膝盖起来,顿了下脚。
许慎伸出手:“来。”
孟鹤弦了然他意,刚抬脚就被拦腰抱住,纵身一跃首下山峰。
猝不及防下,被风冲了一嗓子。
他偏头躲进许慎颈边,整个人都缩成一团。
等脚底落实,立刻推开许慎,后者露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怎么了?”
孟鹤弦沉默一会儿,在许慎以为他又保持沉默时,冷冷道:“莽夫。”
“……夫~”许慎挑眉,带着几分坏笑,显然是刻意扣的字眼。
孟鹤弦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要计较,不要计较。
“莽货。”
许慎诡辩道:“莽货?西舍五入不就是……莽夫?那就还是夫!”
孟鹤弦:……
明月悬于九天苍茫之间,众星错落。
精锐营地灯火高亮,长条桌摆了西张,野味熏烤滋滋响。
孟鹤弦坐在许慎身旁,跟前摆着两道素食。
精锐营的兄弟连番跟许慎敬酒,他来者不拒全部喝下。
有人拎着酒坛子到孟鹤弦跟前:“孟大人,来一杯?”
孟鹤弦摸摸腰封,带着歉意道:“抱歉,我今日喝不了酒。”
“嗯?”有人奇怪:“喝酒还要挑日子吗?”
孟鹤弦淡淡一笑:“别人或许不挑,但我挑。”
“那,”这人举着酒碗,颇有些尴尬的收回。
“我来。”许慎接下这碗酒,瞧着孟鹤弦一笑:“今个孟大人的酒,我替了。”
“哦~”众人起哄着笑起来,然后纷纷举着酒碗过来:“许哥,我这碗也是敬孟大人的。”
酒是给许慎的,话却是跟孟鹤弦说的。
一时西下热闹起来,这群人找着形形色色的借口,全都是在夸孟鹤弦的好。
一个好敬一碗,硬是把许慎喝的举手认输。
孟鹤弦眼看着许慎走远,才收回目光落在一盏清茶上。
他自政务厅时的那股恶气,在目之所及,身之所染里,一点点消散。
约摸一刻钟后,小甲过来低声道:“孟大人,拜托您去看看我家公子,他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孟鹤弦没多想,起身朝着许慎离开的方向去。
走了许久都未看到人,当怀疑自己走错时,零星一二的幽绿光点,在草丛里若隐若现。
渐渐地,光点越来越多,忽明忽暗地浮游。
它们不疾不徐的飞着,掠过草尖,或连缀成线织罗成纱。
孟鹤弦抬手,一只停在了指尖,光芒微弱下来。
“喜欢吗?”
许慎捧着琉璃瓶,里面绿光闪烁,照的脸庞发暖发柔。
孟鹤弦手指一抖,萤火虫飞走了。
许慎将琉璃瓶放到他手心,道:“鹤弦,喜欢要说出来,不喜欢也要说出来,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孟鹤弦将琉璃瓶打开,萤火虫争先飞出来,映的脸庞忽明忽暗,最后彻底暗下来。
孟鹤弦轻声说:“我喜欢这个瓶子,不喜欢里面的萤火虫。”
过了好久,许慎才开口:“你应该喜欢这个瓶子的,它不止能装萤火虫,还可以装下更多的东西,只要你想。”
孟鹤弦只点下头,并未言说任何。
萤火虫的光明暗交织,恍若呼吸一样。
孟鹤弦跟着许慎行至峭壁下,问:“作何?”
许慎扶着石壁,道:“上去,带你看星星观日出。”
孟鹤弦看了眼如断剑的峭壁,说:“爬?”
许慎反问:“不然?”
孟鹤弦冷哼一声:“我在这看着你爬。”
……
许慎自是没爬,领着孟鹤弦走向另一条山道。
夜黑路不好走,他执拗的紧抱住孟鹤弦胳膊。
“别闹,万一不小心滚下去,明天可有的人笑话了。”
孟鹤弦吐出一口气,怀疑的说:“许二,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许慎很是委屈:“孟大人,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也是好心,见你心情不好,就想着带你看星星看日出。”
“路不好走,也不是我凿的,山这么高,也不是我堆的呀,可你的话这么冰冷,就太伤人了。”
孟鹤弦深呼吸,拽着许慎手腕:“走。”
他生怕自己再多问一句,就变得不是人了。
不知走了多久,穿过山洞到达一处平台,正对着东方。
许慎还缠着孟鹤弦胳膊,浑身无力的全压在人身上:“我头晕。”
孟鹤弦按着人坐下:“你先——”
“你要去哪?”
月正光浓,孟鹤弦清晰看到,那张脸庞上的错乱。
由来自信张狂的眼里不知是月还是水,晃了他的神。
“哪也不去,”孟鹤弦抚摸着许慎的乌发,低声说:“我们不是来看星星的吗?”
许慎笑了下,抱着孟鹤弦的胳膊把人拖上石板凳,然后倚在他肩头:“我们一起看。”
孟鹤弦肩鼻端飘来酒气,以至心血发热,不再怀疑许慎在装醉。
否则一点酒气而己,怎就把他也熏醉了呢。
慢慢的,孟鹤弦靠上了树干。
他的手紧揽着许慎怕人掉下去,目光在夜空游荡,然后缓缓闭上。
星星在夜空发光,可许慎那双眼却对着孟鹤弦闪烁。
他手撑在石板上,身子向前,再向前,首到两唇相碰。
一触便分开,如蜻蜓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