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弦这次再入大理寺,同第一次来意义完全不同。
“我叫李青,大理寺寺正,以后你就跟着我,”
“喏,这些都是要整理归档的案卷,交给你了。”
李青约摸二十五六岁,长的眉清目秀格外周正。
他靠着墙二郎腿,不知从哪摸出一本书,自顾看起来。
孟鹤弦不多言,坐到成堆案卷里,开始一一阅览,而后归类。
一整天下来,两人互不打扰,等到天光暗下,李青伸伸懒腰:“今个就到这吧。”
他翻了下己分类的案卷,对孟鹤弦笑笑:“辛苦了。”
孟鹤弦神色很淡,一点怨气不满都没有。
“应该的,大人客气了。”
初冬,悄然来临。
天比往常黑的多,孟鹤弦出大理寺后,瞧见等候在外的孟家小厮。
这人迎上来:“孟公子,老爷请您过府一趟。”
孟家这座府邸,乃是封后当年皇帝赏赐。
画栋朱帘,檐牙飞翠,不是一般勋贵可比。
孟鹤弦被引至书房,里面传出训斥声。
过了会儿,房门打开孟瑜走了出来,他满脸不高兴,瞧见孟鹤弦顿时火发泄来:“你来干什么?”
“你——”
“进来。”
孟鹤弦对孟瑜挑眉,而后越过他进去关上门。
“咳咳,”孟淮年过西十多,政治中心权利丰握,给他镀了层迫人气息。
他的端着茶盏,轻咳几声:“今天去大理寺了?”
“是。”
孟淮舒口气,他眼皮微抬落在孟鹤弦身上。
身长玉立,镇定自若,倒是比那个逆子强些。
只可惜出身不正,是个外室子。
“天恩浩荡,你既己入大理寺自当用心办事,切不可坏我孟家名声,更不可丢皇后娘娘的脸面。”
孟鹤弦视线落在地上,他咽下嗓子奔涌来的血气,缓慢道:“是。”
孟淮又说些其他的,孟鹤弦耐心听着,始终都只有一个字回答:是。
等差不多,孟淮起身:“走,一起用个饭。”
“不了,”他的拒绝让孟淮不高兴:“怎么,不愿意?”
孟鹤弦道:“是还有些案卷要整理,蒋大人亲自交待的,耽搁不得。”
听这话,孟淮才展开眉头:“蒋征啊,那去吧,他是个较真的,别让人家说咱们办事不尽心。”
孟鹤弦不意外,孟淮虽说是门下省侍郎兼刑部尚书,可不是谁都给他面子的,就像蒋征就不给。
院子里,孟鹤弦同一人擦肩而过。
这人转头看了眼,朝孟淮说:“大哥,他谁呀。”
孟淮抿唇,脸上闪过不悦:“孟鹤弦。”
“哦。”孟二爷点点头,随后察觉出不对:“谁?”
孟鹤弦?他那个弃之老家的儿子?
孟淮甩袖一步当先,懒得理他。
小巷长街交织,将这座皇城一一点亮。
孟鹤弦垂着手,衣袖浮动里桃木串珠转的极快。
“让让。”
孟鹤弦肩膀被撞,他冷着脸抬头,看到一张风仪绝秀的面孔,心火立时凝结。
许慎张望着后边,大拇指朝下西指握住做出个奇怪的手势。
“许二,有本事你别跑。”
许慎嗤笑:“盲人聊天你瞎扯淡,老子不跑等着被你围殴啊。”
几个神武军,追赶着许慎过去。
许慎跟个猴一样,在街市上乱窜,时不时语衅几句。
神武军同御林军同在北衙门,双方都是勋贵子弟,都打科插诨,也都是吃喝玩乐混子,可偏生互看不顺眼。
孟鹤弦换条路,空气里飘着一股甜甜味道,寻着过去,摊位上放置着各色糖果。
“有梨子味,花生味,山楂味……看您喜欢哪种?”老板一一介绍。
“各来一点。”
味道不同,糖的颜色也略有不同。
孟鹤弦捏起一颗尝了尝,眼底闪过失落,味道不怎么好。
“我尝尝。”
许慎拿一颗放嘴里,额头带着汗珠,这会儿脸皱成一团:“怎么这么甜,”
孟鹤弦把糖收起来,淡淡说:“糖不甜什么甜。”
“那也太甜了,”许慎龇牙:“牙都粘一块了,你怎么吃这玩意,跟个小孩似的。”
“关你屁事。”
许慎瞪大眼:“...你骂人?”
孟鹤弦有些烦他,不仅话多还嘴欠手欠。
“我骂人关你什么事。”
许慎笑出来,他上上下下打量孟鹤弦,捏着鎏金小扇抵在下巴上。
“原以为你是文雅之人,却不想也如此粗俗,是去了一趟孟家学坏的吗?”
孟鹤弦:……
“许二在这。”
许慎回头,吸口气:“快跑,神武军那群混子又来了。”
孟鹤弦没动,许慎一把拽着他冲进人群。
孟鹤弦猝不及防,手里的糖险些洒落了。
他往回撤手腕:“他们追你又不是追我,放手。”
“哈,刚刚你跟我一块,这会儿别人准认为我们同伙,留你在那等着挨揍吗?”
许慎拽着孟鹤弦一路闪躲,进了僻静地,看没人追来才松开孟鹤弦。
孟鹤弦扶着膝盖,嗓子里发疼。
许慎后知后觉,他弯下腰抬手去碰孟鹤弦膝盖。
孟鹤弦一把捏住他手腕,声音格外冷:“干什么?”
“我看看你腿,刚才跑的急,怕你腿又犯病。”
孟鹤弦指腹有些发烫,他拨开许慎的手:“我没事,上次是意外。”
“意外?”许慎不信但也没多问,每个人都有秘密,刨根问底不是他的作风。
孟鹤弦缓过来劲,西下扫一圈,认出这是周家外巷。
许慎显然也认出,他对孟鹤弦试探道:“周家保不准真藏了宝贝,我们进去看看?”
“......”孟鹤弦撇开视线,说:“不去。”
许慎了然一笑:“孟公子是心虚吗?”
他似笑非笑,却透着一股别样味道。
孟鹤弦闭了闭眼,咬牙道:“许慎,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许慎把小扇收起来,说:“周圳的尸体我见过——”
他在脖颈侧面点了下:“这个地方,尖刃一击毙命。伤口小而锋利,不是匕首不是锥子,你猜是什么?”
孟鹤弦喉咙发紧,问:“是什么?”
许慎笑了下,背过身望着高墙:“我也不知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深秋衣服穿的不算厚,他仰头时颈部命门暴露出来。
孟鹤弦目光在那截莹白脖颈上流转,自动寻找到命门。
“走。”
蠢蠢欲动的手被握住,许慎揽着孟鹤弦飞身越过高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