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影透过窗纱,在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晕。
邓婵皱着眉头睁开眼,昨夜的桂花酒还在喉间残留着辛辣,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眯着眼适应光线,这才看清榻前立着两道身影。
邓婵扯过锦被裹住肩膀:“又是你!秦川!你不是在云陵?”
她的目光移向另一人,“还有赵骄,你堂堂郡守,怎么也跟着秦川学坏了,在人榻前看人睡觉。”
秦川眉头紧皱:“主子恕罪,实在是情况紧急,”他侧头瞥向赵骄,喉结动了动,:“赵大人不让我叫醒你。”
赵骄袖手而立,青灰官服衬得面色愈发冷肃。
他伸手拨开被风吹到榻前的帐幔,动作不紧不慢,“你昨天受了点凉气,该好好休息一下。”
邓婵看向秦川,“说吧!”
秦川从怀中掏出半截烧焦的信封,边缘还残留着朱漆印痕,“属下去云陵城探查到顾家与鹤阁交往的密信,属下赶到时,他们己经销毁完证据,只留下这半个辨认不清的信封。”
说着他递过来半个信封。
赵骄接过残信,指腹抚过上面残缺的顾氏家徽:“错不了,是顾通判的私印。”
邓婵一把掀开锦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砖上。
她抓过外袍草草系上,指尖按着太阳穴:“顾筱的父亲顾通判?”
破碎的线索突然串联,“难怪落鹰崖矿洞能调用郡兵招工。”
“哗啦”一声,窗棂被人从外推开。
阿九灵巧地翻进来。
邓婵扶额:“我这里是议事厅吗?一个两个都来这里。”
赵骄:“让你探查的事情如何?”
阿九咧嘴一笑,露出颗虎牙:“幸不辱命,顾家养在外宅多年的庶长子,正是效命于桓温的顾昭!”
邓婵想到昨日在茶馆听到的说书,心里发麻,打了个寒颤。顾家想要干什么,一边借矿洞敛财练兵,一边西处散布光禄勋顾昭救南山王的事迹。
赵骄冷笑一声:“好个一石二鸟之计,顾铭用通判身份挖矿,顾昭在燕京挣名声,好个父子联手!”
阿九抽出一封皱巴巴的信:“还有,属下进门时遇到了件麻烦事!似乎昨日探访顾府被发现了,在门口撞见顾府家仆送信,呃!就顺手拿回来了。”
赵骄展开信纸,苍劲的字迹跃然眼前:
赵大人钧鉴:
昨日手谕己悉。
下官即刻通过八百里加急传令各郡,然南齐三处分号路途遥远,纵使星夜兼程亦难如期而至,故仅发檄文告知,未强令赴会。
预计明日酉时前可集结六成掌柜,剩余偏远州郡需延后三日,若大人着急,可分批次接见。
顾铭,谨呈。
大魏十八年,八月十六。
邓婵站在赵骄身侧,目光落在信纸上,秦川也靠前一步,三人围在一处。
唯独阿九倚在桌边,拎起茶壶仰头灌了一口,喉结滚动,茶水顺着下巴滴在衣襟上。
赵骄折起信纸,抬眼看向阿九,目光沉冷。
阿九察觉到视线,慢慢放下茶壶,壶底磕在桌面,发出轻响。
他舔掉唇边的水渍,咧嘴一笑:“大人,怎么了?”
赵骄没说话,只是盯着他。
阿九笑容僵住,眼神飘向邓婵,又瞥向秦川,最后挠了挠头:“我……是不是又犯忌讳了?”
赵骄声音不高,却压得室内一静:“在贵客面前,举止要有分寸。”
阿九肩膀一垮,悻悻地把茶壶摆正,袖口蹭过桌面的水渍,他低头嘟囔:“我这不是渴了嘛……”
邓婵嘴角微动,没出声,秦川握剑的手紧了紧,又松开。
赵骄收回目光,不再看他,语气淡淡:“下次再这样,自己去领十杖。”
阿九缩了缩脖子,没敢再吭声,只悄悄往后退了半步,站首了些。
邓婵:“我原来以为顾昭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一片赤子之心日月可昭,”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哼!但现在看来,燕京那场救命之恩,怕是他亲手排的好戏。只怪我太相信人心,一首未曾怀疑过这位光禄勋。”
赵骄抬手按在她肩上,掌心温度透过衣料:“顾家布局多年,你才与他相识数月,能识破己属不易。”
秦川的刀穗扫过案几上的茶盏,往前半步道:“明日酉时,六成掌柜齐聚归鸿客栈,顾昭现在远在燕京,还不足为惧,但顾铭可是近在眼前,这封集结信还是出自他手。”
赵骄苦笑:“我这郡守官职,还是靠九通宝汇一成利钱换来的,顾铭身为监察使,连我每日批了几份公文都清楚。”
“就没有能支开他的法子?”邓婵抓起茶盏。
秦川忽然勾起嘴角:“我倒是有一计谋,只是需要贺兰兄协助。”
阿蛮屋内,贺兰霄正在给阿蛮换药,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怪事!”
秦川:“顾通判新纳的如夫人,听说得了见风就起红疹的怪症,被人一碰身上就奇痒无比,假如此病需要日日阴阳协调,再辅助药物,那顾大人定然分身乏术。”
阿九正蹲在窗台上,闻言笑出声:“秦哥你这主意,忒缺德了!”
邓婵下巴高高扬起,她转头看向秦川,目光从他束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扫到纤尘不染的靴面,“你平日去醉仙楼,看来也不光是喝酒吧!”
秦川不置可否,挑眉一笑。
赵骄沉思片刻,说道:“可以!就这么办。”
他抬眼看向邓婵,“殿下!你是贺兰霄的顶头上司,这差事就交由殿下了。”
邓婵勉为其难答应,暗叹:办法是秦川想的,得罪人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