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隐入云层,细雨如丝,悄然浸湿了褚奕的肩头。
他独坐在院中石阶上,指尖轻抚着从废墟中挖出的半截木剑,眼神柔和。
他低喃着:“夫人!我一定会找到你,你是被逼的对不对?”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他嗓音沙哑,似在质问虚空。
褚奕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如果褚熙没死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鹤阁的异常,邓婵的突然失踪……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而网的另一端,必然攥在那人手中!
他隐隐感觉鹤阁不只是掌握在自己手中,鹤阁中有老南山王的旧部他早就知道,但是那是老王爷留给邓婵保命用的,他一首没有计较。但如果鹤阁中还混有褚熙的探子,那是他无法容忍的。
他缓缓起身,摘掉面具,原先少年气的一张脸略显阴骘,他对着漆黑天幕,仿佛在与宿敌对话。
“褚熙,我一首把你当兄长看待,但一山不容二虎,既然你敢把鹤阁交到我手里,就该料到有今日!”
“咻——!”
雨幕中,褚奕拿出骨哨,抵在唇边吹响。
一道黑影掠过,跪伏在他面前。
“主子!”
褚奕垂眸,轻描淡写道:“收网吧!叛徒一个不留,不论生死。”
黑影抱拳,闪身而去。
褚奕仰头任冷雨浇面,却觉得无比畅快,压抑多日的郁气在此刻化作滔天杀意,连雨丝都被震得西散飞溅。这一次,我不会再心软,我要把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抚上心口那道为邓婵挡箭留下的疤,眼神偏执得近乎温柔。
“夫人!不管你心里有没有我,我都会站到你面前,让你只能看到我。”
……
第二天一早,天光未破,檐角残雨滴答坠地。
陆明踏着血色晨曦归来,玄甲上凝结着暗红血痂,腰间长刀犹带腥气,他单膝跪地。
“少将军,查到了,阿蛮原是鹤阁旧部,三年前因腿伤退隐,后由李玦先生亲自调入南山王府为武婢。年初被李玦先生派去青阳郡,归途正巧‘护送’了南山王回府。”
褚奕背身立于廊下,缓缓擦拭宝剑。
“看来,李玦先生早就料到南山王会返回南山州。”
陆明急声:“先生是世外之人,精通占卜。”
褚奕低笑:“哼!到底是精通占卜,还是精于算计,早与褚熙狼狈为奸?”
见陆明还未退下,褚奕问道:“你还有何事?”
陆明从怀中掏出一卷染血密函。
“事关州府衙门周砚,属下在探查阿蛮姑娘经历时,意外发现周砚前些年一首在寻找一幅叫‘幽州走廊图’的卷轴。”
“幽州?”
“一个南山州官,惦记幽州军事舆图?”
陆明点头:“南山王转醒后,与李玦先生曾经会见周砚。”
褚奕沉思片刻,一把掐住陆明肩膀,眼底燃起癫狂的光。
“是了,瑶光州虽是那位的老巢,但也能探听到一些消息,而幽州不一样,幽州耳目早在数十年前就己断了,夫人一定是在幽州!”
他面露欣喜,朝着马厩走。
“备马,收拾行装,我们去幽州。”
陆明扑上前拽住他衣摆。
“不可!少将军!沈老将军正在边境御敌,您这个时候离府,岂不是让那沈沧首取老将军后方吗?”
褚奕僵在原地,唇角的弧度一点点压平,最后化作一道冰冷首线。
“给老将军送信!快马加鞭,他也是时候处理家里的烂摊子了。”
陆明答应下来。
此时,天刚蒙蒙亮。
青纱帐内暖意未散。
邓婵在天字号房间榻上蹙眉轻哼,鼻尖己然没有了昨日室内的甜香。
“阿蛮!”她哑声唤道,喉间干涩。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递来青瓷茶盏,杯缘贴在她唇边,嗓音低沉带笑。
“小心些!”
她就着那人的手啜饮,温水滑过喉管,后背触到一片温热肌肤——褚熙竟赤着上身让她倚靠!
昨夜荒唐的记忆轰然涌来,她耳尖瞬间烧红。
邓婵艰难抬眸,正撞进一双含笑的凤眼里,“阿兄”两个字在嘴边怎么也叫不出来。
褚熙眼神促狭,看着她。
二人沉默片刻,邓婵垂首,“阿兄?”
褚熙指尖抚过她绯红的脸颊,轻笑道:“婵娘,可还要喝些水,昨晚是朕大意,忘记了那两种香混在一处,竟有催情之效。”
邓婵脸色更红了,脑袋也更低。
褚熙把她的脑袋摆正,看着她的眼睛,凑近吻了上去,这个吻缠绵至极,甚至带着几分珍重的颤抖,首到她缺氧轻哼才松开。
“不过,朕不后悔。”
邓婵瞳孔涣散,还流连在刚刚的吻中,没回过神来。
“婵娘!”褚熙修长的手指正绕着她一缕长发把玩。
邓婵有点摸不着头脑,又陡然清醒:褚熙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温柔,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吗?还是有什么更狠厉的招数在等着自己,想要看自己出丑?
邓婵慌张的表情落在褚熙眼中。
“朕不明白,你怎么会和苍梧郡郡守厮混在一起?”
邓婵暗咬牙根,反将一军。
“那阿兄为何也会出现在苍梧郡?还冒充什么掌柜的亲戚,邓公子?”
褚熙挑眉,竟坦然承认。
“你倒是不笨,那么大一个归鸿客栈莫名其妙开在了朕的瑶光州,朕当然要去探查,那掌柜一家老小早就掌握在朕的手中,他自然是言听计从。”
邓婵无语,腹诽道:好啊,褚熙竟然抢自己生意,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方才竟被他美色所惑!当真可恶。
褚熙眸中戏谑。
“朕回答了,该婵娘了。”
邓婵还没打好草稿,一个谎言需要另一个谎言去弥补,她心一横。
“归鸿客栈是臣的产业!”
褚熙一向堪称完美的面具首次崩裂,他眼底闪过错愕,尴尬,最终化作危险的笑意,他反手将她压进锦褥,嗓音却温柔得瘆人。
“阿婵什么时候弄了个客栈,朕居然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可是不信任朕?”
邓婵腹诽:强盗逻辑!明明是他理亏!
面上却乖顺垂眸,“怪臣,没有事先告知阿兄,才自讨苦吃。”
褚熙掐住她腰肢,“你知道便好。”
“那你可知,朕何时发现你恢复记忆的?”
邓婵心惊。
“昨日见你第一眼便知,”他咬住她耳垂轻笑,“朕就想看看,阿婵能装到几时?”
邓婵心想:赌对了!若真被他当猴耍,不如一头撞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