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瑄伏在马背上,面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青衫衣襟,他手指死死攥着马鬃,指节泛白,努力保持清醒。
秦川一手控缰,一手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肩膀。
目光在王瑄脸上来回逡巡,声音低沉:“撑住,前面就是云陵城。”
楚枫横插一步,眼中寒光迸射,下颌线条绷得极紧。
他攥住秦川手腕,掐出红痕,“不许!”
晨雾中传来清脆的马蹄声,邓婵一个利落的翻身跨上枣红马,绛色披风在雾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她一把扯过王瑄,将他稳稳按在自己身前:“都别争了,他与我同骑!”
秦川与楚枫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锋芒交错,却终究没有多言。
西人踏着晨雾,向着云陵城方向疾驰,马蹄惊起一路飞鸟。
邓婵低头看了眼怀中气息微弱的王瑄,不自觉收紧了环住他的手臂,扬鞭催马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快到清晨,终于是到了城里,几人下榻归归鸿客栈。
砰——
天字房门被秦川踹开,他打横抱着王瑄踏入,动作轻缓地将人放在榻上。
楚枫拽着个须发花白的老大夫冲进来,老头儿药箱磕在门框上,撒了一地艾草。
“小子命真大!!再晚半日,毒血可便要灼穿瞳仁了!”
大夫扒开王瑄眼皮,银针蘸着药汁刺入穴道,“记住!半月可见光,一月才能摘纱。”
…………
邓婵浸在浴桶中,热气氤氲。
她困得眼皮发沉,脖颈渐渐支撑不住头颅的重量,随着水波轻晃,最终歪向桶沿睡去。
散落的青丝间,一支玉簪正缓缓滑入水中。
屏风后,一道黑影无声浮现。
男人指尖挑起那支沉底的的玉簪,就着烛光打量内侧刻字——"骄婵印"。
半年来,他探查“骄婵印”,还真探查到了消息。
谁能想到,那位九通宝汇的主人,赵骄,与久居燕京的南山王,邓婵,私底下竟以信物相赠?
“真是有趣!”
他喉间溢出低笑,簪尖在邓婵湿发间游走,寒光堪堪掠过她后颈。
“冷...”邓婵无意识瑟缩。
男人俯身,带着薄茧的指尖悬在水面之上。
却在即将触及时被突然睁开的眸子锁住。
“来人!”
邓婵厉喝,反手去扯屏风上的衣物,却见男人袖中寒光一闪——衣带应声而断。
男人歪头笑得邪气:“叫为夫做什么?”
邓婵绽开笑容,湿发甩出的水珠溅在他眼睑上:“叫你爹干什么?”
窗外传来纷乱脚步声。
男人眼神一暗,翻身跃出窗前,衣袂扫落了案上药碗。
秦川破门而入时,邓婵己裹着外袍立在窗边。
“楚枫呢?”她冷声问。
秦川盯着地上碎瓷:“有人假传急报...把他引去了城南。”
邓婵望着窗外夜色,忽然嗤笑出声,她拿起玉簪细细观察,玉簪内侧的一行小字,时刻提示着自己和赵骄的关系不浅。
眼看要到云岭城,那人却突然出现,将玉簪奉还,看来,那人己经探明了蹊跷。
邓婵反手将簪子斜插进发髻。
“那人还会再来,装作放松警惕,守株待兔!”
秦川抱剑倚在窗边,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他面色凝重:
“初次交锋时,我总觉得他的招式熟悉。”
“他与鹤阁有关系!半年前我在府邸遭遇刺杀,是他救了我又绑了我,他连王府密道的机关位置都清楚。”
邓婵想到那夜,还是恨地首咬牙。
秦川的剑穗突然静止,“知晓密道秘密的,只有南山王旧部中人,算上我,赵骄,贺兰霄,还有一人,难道——”
邓婵眸色骤冷,“南齐来的那位??那他必定还有同伙,他知晓我们的行踪!”
秦川犹豫道:“属下只是猜测……当年他很得老南山王信任,信息不详!只说是故交!”
“我没记错的话,贺兰霄也来自南齐——”
“立刻传信给陛下,讲明事由,务必问清贺兰霄是否参与其中!”
门外靴声突兀。
楚枫挟着夜风闯入,掌心一片绯红衣料:
“主子!城南发现线索,引开属下的人是个女人!这料子沾着很重的沉水香味。”
邓婵拎起布料凑近鼻尖——沉水香味下隐藏着极淡的芍药胭脂气。
她冷静道:
“快马派人送去苍梧郡给赵骄,归鸿客栈天字号房间常年熏此香,此人一路跟踪我们,香气未散,很可能也在苍梧郡有落脚。”
……………………
一日后,苍梧郡郡守府邸。
晨光斜照进厅堂,将人影拉得细长。
左侧席间,三名南齐掌柜静坐。
为首的男人一袭墨蓝劲装,腰间未佩玉饰,反系着三枚玄铁飞镖——正是前夜与秦川交手之人。
他指节有节奏地叩着案几,眉眼低垂,却掩不住周身肃杀之气。
右侧首位,霍娘一袭绛红罗裙,她正捻着茶盖轻刮浮沫。
邻座的钱掌柜方脸上堆着笑,衣袍裹着微凸的肚腩:
“新通判是下官同窗,这才滞留几日,替他打点...”
“郡守到——”
管家话音未落,阿蛮疾步闯入,发辫上沾着晨露:“主子急信!”
赵骄展开信笺,一片绯红布料飘落案头。
他指尖抚过布料边缘——这是被利刃割裂的痕迹,信上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此布染沉水香和芍药胭脂气,当在归鸿客栈熏染三日以上,你擅识香,烦请探查。此人现蛰伏云陵边界,疑与鹤阁旧人有关。
布料在掌心蜷缩,赵骄忽觉颈后微凉——
一道冰冷的目光正黏在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