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木质地板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千里镜拽着千岚的手腕,大步穿过阳光斑驳的书架走廊。
“我说小岚,别老是训练了。” 千里镜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决,“我给你介绍个朋友。”
千岚被她拉着,目光扫过她微微绷紧的肩线——明明是自己被硬拖来社交,可千里镜的背影却透着一股微妙的僵硬。
(我记得冲野好像说过……她休赛期时十分抗拒休息。)
千岚在心里默默想着。
确实,千里镜在赛季中锋芒毕露,可一旦进入休赛期,她反而会变本加厉地加练,仿佛停下来就是一种罪过。而现在——
“千岚你这什么眼神?” 千里镜突然回头,眯起眼睛盯着她。
千岚面不改色:“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
千里镜轻哼一声,显然不信,但还是拽着她继续往前走。
“到了。”
她停在一张靠窗的阅读桌前。
米浴从摊开的话本中抬起头,细软的发丝被镀上一层金边。
“千里镜姐姐来了。” 她轻声说道,指尖还压在书页边缘,像是怕惊扰了文字。
“来了,小米。” 千里镜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顺手把身后的千岚往前带了带,“这是我养女,千岚。”
千岚安静地站着,白色挑染的长发垂在肩前,青色缎带随着点头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位是米浴,也是你的前辈。” 千里镜补充道,转头对米浴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这孩子有点孤僻,不太爱说话。”
米浴眨了眨眼,目光从千里镜移到千岚身上。她合上话本,封面上《花语集》三个字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没、没关系的……” 米浴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我也经常被人这么说……”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书脊,耳尖微微泛红。
千岚的目光落在米浴绞紧的指尖上,又移向那本被小心合上的书——书页间还夹着一片压干的紫罗兰标本。
(……也是一个人啊。)
她突然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推到米浴面前。
米浴愣住了,抬头时正对上千岚平静的青色眼眸。
千里镜挑眉——这可是千岚第一次主动给人东西。
千岚微微歪头,目光在米浴绞紧的手指和千里镜无奈的笑容之间转了个来回。
(……原来如此。)
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我感觉,她跟我一样。”
米浴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书页间的干花标本被捏碎了一角。千里镜的瞳孔微微扩大,她从未听千岚用这种语气评价过任何人。
阳光在三人之间静止了一秒。
米浴低下头,刘海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但发梢间露出的耳尖红得厉害。她慢慢松开揉皱的书页,从里面取出一枚压着紫罗兰的书签,颤抖着推到千岚面前。
“这、这个……” 她的声音比呼吸还轻,“送你。”
千岚接过书签,指尖触到花瓣的瞬间,米浴突然抬头——两人西目相对,某种无声的理解在空气中流动。
千里镜看着这一幕,突然背过身去假装咳嗽,实则拼命忍住上扬的嘴角。
(这下可好,两个闷葫芦凑一块儿了。)
书架间的阴影无声涌动,周日宁静猩红的眼瞳在昏暗中如血月般浮现。
“找到你了。”
紫冥辰斜倚在墙边,指尖把玩着一缕垂落的紫发,闻言轻笑:“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
周日宁静没有回应,只是死死盯着那双青色的眼睛——首到紫冥辰忽然迈步逼近。
一步,两步。
阴影如活物般缠绕而上,紫冥辰的青色瞳孔在瞬息间转为猩红,与周日宁静的瞳色相映,宛如深渊对望。
“我可不怎么喜欢别人这样看我。” 她的声音骤然低沉,带着某种非人的回响,在周日宁静耳畔震荡。
周日宁静的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冷汗浸透制服。但下一秒——
“呵。”
紫冥辰的瞳孔重新变回青色,仿佛刚才的恐怖气息只是幻觉。她懒洋洋地拨了拨头发:
“我想去见见曼城茶座。” 周日宁静强撑着冷笑,“别以为我找不到她,学院就这么大。”
紫冥辰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还有——” 她的身影突然开始雾化消散,“如果不是我故意为之,你根本找不到我的。”
最后几个字落下时,她的身影己完全融入阴影,只剩一缕紫烟在周日宁静惊愕的目光中缓缓散去。
夕阳将训练场的草坪染成橘红色,时耀倚靠在栏杆边,目光扫过场上挥洒汗水的新生们。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头也不回,只是微微侧耳。
“时耀姐,你的腿……还好吗?” 星焰站在她身旁,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时耀轻笑一声,指尖无意识地着左腿的绷带:“也就那样吧。”
星焰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问道:“只为了和千里镜比赛……值得吗?”
时耀的瞳孔微微收缩,远处的训练声仿佛一瞬间远去。
——值得吗?
时耀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左腿的绷带,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仍是那个在赛道上永远快她半步的身影——那双燃烧着战意的眼睛深处,藏着一种她从未在其他马娘身上见过的、近乎非人的冷漠。
可当她再次见到千里镜时,那种感觉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甚至……弱小。
(不对。)
(那不是真正的“她”。)
时耀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曾暗中调查,得知特雷森有一位能看见“别人看不见之物”的马娘——曼城茶座。
(如果连茶座都能看见幽灵……)
(那么千里镜身上,一定藏着另一个“她”。)
——那个真正的、强大的、令她甘愿赌上一切也要击败的对手。
午夜的钟声在特雷森学院上空回荡,千里镜揉着惺忪的睡眼,踩着螺旋楼梯一步步登上钟楼。夜风穿过石柱缝隙,发出低沉的呜咽。
紫冥辰背对着她站在围栏边,紫色长发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
“紫冥辰,你大半夜叫我干嘛?” 千里镜打了个哈欠,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紫冥辰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被霓虹点亮的城市轮廓,轻声说道:
“我们商量个事。”
她忽然转身,青色的眼瞳在夜色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彩——
“有马纪念,让我上去吧。”
千里镜的睡意瞬间消散,后背紧贴在钟楼冰冷的石壁上。紫冥辰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午夜清晰可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神经上。
“你想干嘛?” 她的声音绷紧,手指悄悄攥住口袋里的训练用护腕。
紫冥辰依然沉默,只是继续逼近,月光映在她的侧脸上,那双青色的眼瞳泛着无机质的光泽,像是玻璃珠般冰冷透彻。
“抱歉哦,” 她忽然笑了,唇角弯起的弧度完美得像是计算好的,“我今天可没打算和你商量。”
千里镜的瞳孔骤然收缩。
紫冥辰抬起手,指尖轻轻点上她的眉心——
“很快就结束了。”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遥远,像是从深水中传来,“你不会记得发生什么的。”
视野逐渐模糊,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千里镜的瞳孔中倒映出一抹赤红——
那是一双燃烧着非人光芒的眼睛,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咔啦。
冰冷的铁链从阴影中窜出,如毒蛇般缠绕上她的双腿。金属摩擦的声响刺痛耳膜,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完美重叠——
(不要……不要再来一次……)
午夜的钟声在特雷森学院上空回荡,沉重而悠长。
“千里镜”缓缓从钟楼的阴影中走出,指尖轻抚过冰冷的砖墙。她的步伐很慢,却带着某种久违的、流畅的韵律,仿佛沉睡多年的身体终于苏醒。
月光洒在她的身上,映出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依然是千里镜的轮廓,但眼神却彻底变了。
紫色的眼瞳深处,一抹赤红闪烁。
她站在钟楼边缘,俯瞰着沉睡中的特雷森学院,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千里镜绝不会露出的、近乎狂气的笑容。
“我——”
夜风扬起她的长发在风中猎猎作响。
“千里镜,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