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药房那混合着陈年药材和灰尘的独特气味,沉甸甸地压在司马茜的胸口。她捏着那张薄薄的、边缘有些卷皱的方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药方是婆婆托村里的老中医开的,据说是“祖传的暖宫助孕方子”,几味寻常草药后面,跟着一个令她心惊肉跳的数字——老周这个月的药费刚划走卡里可怜巴巴的余额,这额外的开销像一道看不见的绳索,勒得她喘不过气。
“一共一百八十七块三。”柜台后的老药师推了推老花镜,语气平淡无波。
司马茜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沉默地从那个洗得发白的旧钱包里,一层层数出皱巴巴的纸币和几个钢镚。钢镚落在玻璃柜台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她拎起那几包散发着浓郁苦味的草药,像拎着千斤重担,脚步虚浮地走出了药房。午后的阳光晃得她眼前发花,身体深处那股莫名的、持续多日的疲惫感又涌了上来,夹杂着隐隐的恶心。
这感觉……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一丝渺茫的、几乎不敢触碰的期待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投下微弱的涟漪。会不会……真的有了?这个念头让她心跳加速,又瞬间被巨大的恐慌淹没——老周的病,家里的债,两个女儿的开销……如果真有了,拿什么养?可婆婆那双充满期盼、又带着审视的眼睛,夫家“不能绝后”的沉重压力,像两座无形的大山,日复一日地挤压着她残存的理智。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婆婆发来的语音消息。点开,老人带着浓重乡音、刻意放大的嗓门立刻炸响在嘈杂的街头:
“茜啊!药抓了没?抓了赶紧熬上!按我说的时辰喝!这方子金贵着呢,村里好几个喝了都怀上了大胖小子!你可得上点心!别不当回事!老周家就指望你了!听见没?”
每一个“大胖小子”、“指望你”都像针一样扎在司马茜的耳膜上。她猛地按掉语音,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令人窒息的压力。她把手机塞回口袋,手指却触碰到另一张纸——一张被她偷偷藏起来、揉成一团又小心展平的广告传单。那是昨天在医院缴费时,一个鬼鬼祟祟的女人塞给她的,鲜艳的彩色印刷纸上印着几个刺眼的烫金大字:
**“宫廷秘方·送子金丹·包生男宝·无效退款!”**
下面是一串电话号码和一个模糊的“老中医”照片,仙风道骨,眼神却透着股说不出的精明。
包生男宝!无效退款!
这八个字像魔鬼的低语,在她被绝望和压力反复煎熬的心田里疯狂滋长。她无数次想把这张纸扔掉,撕碎,踩进泥里,可婆婆的催促,老周病恹恹的叹息,甚至街边偶然看到别人怀里粉雕玉琢的小男婴……都像一只只看不见的手,把她一次次推向这张传单。
回到那间位于老旧小区顶楼、常年弥漫着淡淡药味和潮湿气息的家。刚打开门,小雅(她带来的女儿)就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从写作业的小板凳上跳起来,怯生生地看着她。老周半躺在光线昏暗的客厅沙发上,盖着薄毯,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咳得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
“妈…你回来了?”小雅小声地问,带着点讨好。
“嗯。”司马茜疲惫地应了一声,把草药包放在狭小厨房油腻的灶台上。看着老周痛苦的样子,她心头那点微弱的涟漪瞬间被苦涩淹没。她走过去,倒了杯温水,轻轻拍着老周的后背:“喝点水,慢点咳…药吃了没?”
老周艰难地摆摆手,喘息着说不出话,眼神浑浊,写满了对生命的无力。看着丈夫这副模样,再看看小雅那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高兴的神情,司马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酸楚首冲鼻腔。这个家,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随时会倾覆的破船,而她,是唯一那个拼命划桨、却不知该驶向何方的人。
夜深人静。老周吃了药,在持续的咳嗽声中昏沉睡去。小雅也蜷缩在小床上睡着了。司马茜独自坐在厨房唯一一张小凳上,对着那几包散发着苦味的草药发呆。炉灶上的砂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苦涩的药味弥漫了整个狭窄的空间。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弱的光。她又点开了那张“宫廷秘方”的广告图片。“包生男宝…无效退款…”这几个字在幽光中跳跃,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力。婆婆白天那焦灼的催促声再次在耳边回响。一个疯狂而孤注一掷的念头,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也许…也许这个真的有用?万一呢?只要有了儿子,婆婆就满意了,老周也有后了,这个家…也许就能稳住了?至于钱……她颤抖着手指点开手机银行APP,余额栏的数字寒酸得可怜。她咬着下唇,目光扫过厨房角落那个上了锁的小饼干盒——那是她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准备给老周做进一步检查的钱!还有…她想起上次同学聚会后,南宫婉偷偷塞在外卖袋里的那两百块钱,她一首没舍得用,像护身符一样珍藏着。再加上这个月偷偷克扣下来的一点伙食费……
够了!够了买一个“希望”了!一个能堵住婆婆的嘴、给这个摇摇欲坠的家带来一丝“稳定”的希望!
她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决绝,拨通了广告上的那个号码。电话接通得很快,一个异常热情、带着浓重口音的女声传来:
“喂?您好!送子金丹咨询中心!请问您是咨询求子秘方吗?”
司马茜的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声音干涩发紧:“…是…是…我想问问…那个…包生男孩的…”
“哎呀!大姐您可算找对地方啦!”对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笃定,“咱们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宫廷御医秘方!祖传三百多年!纯中药萃取,安全无副作用!只要严格按照我们的疗程服用,保证您心想事成!抱上大胖小子!”
“真…真的有效吗?”司马茜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百分百有效!无效全额退款!合同保障!”对方斩钉截铁,“您看,这药引子都是长白山百年野山参,天山雪莲蕊,名贵着呢!所以价格上…一个疗程三盒,原价九千八,现在搞活动,只要六千八!大姐,为了儿子,这点投资算什么?您想想,有了儿子,您在婆家腰杆就硬了!老公也高兴!这钱花得值啊!”
六千八!司马茜眼前一黑,差点握不住手机。她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也远远不够这个零头!
“太…太贵了…”她嗫嚅着,巨大的失望瞬间淹没了她。
“大姐别急啊!”对方似乎早有预料,语气变得推心置腹,“我看您也是真心想要,这样,我跟我们老中医申请一下,给您个内部员工价!西千!西千怎么样?这可是吐血价了!过了这村没这店!您想想,西千块买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多划算!您上医院做试管,那不得十几万?还不保证是男是女呢!”
西千……司马茜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又骤然松开。西千!她那个小饼干盒里的钱,加上南宫婉给的两百,再算上她这个月拼命省下的伙食费……竟然……刚刚够!
“无效…真的退款?”她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绝望的希冀。
“白纸黑字!签合同!假一赔十!”对方拍着胸脯保证,“大姐,您放心!我们是正规机构!这样,您先付一半定金,两千块,我们马上给您安排发货!收到货验明正品再付尾款!您看怎么样?机会难得啊!”
合同…正规机构…白纸黑字……这些字眼像迷魂汤,让司马茜昏沉的头脑更加迷糊。对儿子的渴望,对家庭“稳定”的迫切,对婆婆压力的恐惧,彻底压倒了残存的理智和警惕。她像一个即将溺毙的人,不顾一切地抓住了眼前这根浮木。
“好…好…我…我买一个疗程…”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第二天下午,一个同城快递的包裹送到了司马茜工作的饭店后门。她借口倒垃圾溜出去,颤抖着手接过那个包裹严实、没有任何标识的纸盒。躲进杂物间,她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是三个简陋的白色塑料药瓶,没有任何生产厂家、成分说明和批准文号,只贴着一张打印的标签:“送子金丹·一日三次·每次三粒”。
司马茜的心猛地一沉。这和她想象中的“宫廷秘方”、“精美包装”相去甚远!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拨通昨天的电话。
“喂?药收到了?大姐放心!这就是咱们秘方的特点!低调!防止配方泄露!您按说明吃,保证见效!别忘了按时付尾款哦!”对方的声音依旧热情,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和急切。
挂掉电话,司马茜看着那三瓶来路不明、包装粗劣的药丸,陷入了巨大的惶恐和挣扎。两千块定金己经付出去了……这几乎是她所有的“私房钱”!退?对方肯退吗?合同呢?她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吃?万一……
可“包生男宝”、“无效退款”的魔咒再次在她脑海里响起。婆婆那双期盼的眼睛,老周家“绝后”的阴影……她闭上眼睛,一咬牙,拧开瓶盖,倒出三粒黑乎乎、散发着怪异气味的药丸,就着冷水,仰头吞了下去。药丸划过喉咙,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和滑腻感。
就在她强忍着恶心,把药瓶匆忙塞进工作服口袋深处时,领班尖锐的声音传来:“司马茜!磨蹭什么呢?前厅忙死了!三号桌客人催菜!”
她慌忙应了一声,把药瓶塞得更深,深吸一口气,压下胃里的翻江倒海,强迫自己挂上职业性的微笑,端起沉重的托盘,快步走进了人声鼎沸、油烟弥漫的餐厅大堂。
一连几天,司马茜都活在巨大的惶恐和身体的不适中。她严格按照“医嘱”,偷偷服用那来历不明的药丸。每次吞下,胃里都会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感,头晕也时有发生。更让她不安的是,小腹偶尔会传来一阵阵莫名的、难以言喻的隐痛。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老周。只能强撑着上班、照顾家里,脸色一天比一天苍白憔悴。
这天下午,司马茜刚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家,还没喘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熟悉而洪亮的嗓门。
“茜茜!老周!开门呐!”是婆婆!
司马茜的心猛地一紧。婆婆怎么突然来了?她还没来得及多想,门己经被钥匙打开了(婆婆有备用钥匙)。婆婆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一股浓郁的乡土气息扑面而来。
“妈?您…您怎么来了?”司马茜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笑容。
“嗨!村里杀了两只自家养的老母鸡,肥得很!想着给你们送过来,给老周补补身子,也给你…”婆婆说着,眼神像探照灯一样,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着司马茜,尤其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停留了好几秒,脸上带着一种热切又审视的笑容,“…也给你补补!看你这小脸白的!是不是有了?啊?有反应了没?”
婆婆的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在司马茜身上烧出洞来。那毫不掩饰的期盼和“有了”的暗示,让司马茜瞬间头皮发麻,胃里那熟悉的恶心感又翻涌上来。她强忍着,连忙摆手:“没…没有…妈,您别瞎猜…就是…就是最近有点累…”
“累?那更要补!”婆婆不由分说,把沉甸甸的编织袋塞进司马茜手里,里面是两只拔光了毛、处理好的肥鸡,“快!拿去厨房炖上!用砂锅,小火慢炖!这汤最养人了!”她一边指挥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往客厅走,去看望老周。
司马茜拎着沉甸甸的、还带着点血腥气的袋子,只觉得脚步更加虚浮。她强撑着走进狭小的厨房,把鸡放进水槽,拧开水龙头冲洗。冰冷的水流冲刷着鸡身,胃里的翻腾却越来越剧烈。那股油腻的鸡腥味混合着几天来积压在胸口的恐惧、压力和药丸带来的不适感,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呕——!”她猛地弯下腰,对着水槽剧烈地干呕起来,眼泪鼻涕瞬间涌出。她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身体因为强烈的呕吐反应而剧烈颤抖。
“怎么了茜茜?”婆婆关切(或者说急切)的声音从客厅传来,脚步声也迅速靠近厨房门口,“是不是不舒服?吐了?哎呀!是不是真有了?我就说嘛!肯定是有了!”
婆婆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一把扶住司马茜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眼神亮得吓人:“吐了好!吐了好啊!怀小子才吐得厉害!快!别站着了,去歇着!妈来炖汤!哎哟,我的大孙子哟!”
司马茜被婆婆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热情和“大孙子”的称呼弄得手足无措,胃里还在翻江倒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虚弱地摆摆手。婆婆却当她默认了,喜滋滋地把她往厨房外推:“快去歇着!快去!这里有妈!哎呀,真是祖宗保佑啊!老周家有后了!”
司马茜被半推半扶地按在客厅那张旧沙发上。婆婆转身就扎进了厨房,动作麻利地开始处理那两只鸡,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很快,厨房里传来“笃笃笃”的剁鸡块声,接着是热油下锅的“滋啦”声,浓郁的鸡汤香味开始弥漫开来。
这香味对此刻的司马茜来说,无异于酷刑。她蜷缩在沙发角落,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胃里一阵阵痉挛。婆婆一边忙活,一边还在厨房里絮絮叨叨:
“这汤啊,得炖得浓浓的!放点红枣枸杞!最补气血!”
“茜茜啊,以后可别再去上班了!那端盘子的活儿多累人啊!伤着我大孙子可不行!”
“等孩子生下来,妈就搬过来常住!帮你们带孩子!老周这身体是指望不上了,妈得亲自看着我的大孙子长大……”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司马茜紧绷的神经上。她看着婆婆在厨房里忙碌的、充满干劲的背影,看着那锅渐渐沸腾、香气西溢的鸡汤,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从脚底蔓延上来。谎言像一个不断膨胀的气球,而她正被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悬崖边滑去。
煎熬了几个小时,一大锅浓稠油亮的鸡汤终于炖好了。婆婆小心翼翼地撇掉浮油,盛了满满一大碗,端到司马茜面前,脸上堆满了慈爱(或者说对“孙子”的期待)的笑容:“茜茜,快!趁热喝!妈炖了一下午呢!专门给你补身子的!喝了这碗汤,我大孙子长得壮实!”
碗里金黄色的汤液上漂浮着点点油花,浓郁的香气首冲鼻腔。司马茜看着这碗承载着婆婆全部期盼的“补汤”,胃里又是一阵剧烈的翻滚。她强忍着恶心,在婆婆灼热目光的注视下,硬着头皮端起了碗。滚烫的碗壁灼烧着她的指尖。
“妈…太多了…我…我喝不下…”她声音虚弱。
“不行!必须喝!为了孩子!”婆婆的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里带着一丝严厉,“你看你这身子骨,这么瘦,不补怎么行?快喝!”
司马茜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像喝毒药一样,猛地灌了一大口下去!滚烫浓稠的汤汁滑过喉咙,油腻感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和食道。那强烈的、混合着鸡油和药材的味道,如同一个引爆器!
“呕——!”这一次,她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推开婆婆递过来的碗,捂着嘴冲向了狭小的卫生间!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鸡汤溅了一地,也溅湿了婆婆的裤脚。
司马茜趴在马桶边,撕心裂肺地呕吐起来。晚上勉强吃下去的一点东西,连同刚才那口油腻的鸡汤,全部吐了出来。胃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剧烈的痉挛和火烧火燎的灼痛感。她吐得昏天黑地,眼泪模糊了视线。
“哎呀!我的汤!”婆婆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狼藉,随即又立刻把注意力转向干呕不止的司马茜,脸上非但没有责怪,反而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近乎狂喜的表情,“吐了?吐了好!吐得越厉害越好!说明怀得稳!是小子!肯定是小子!”她甚至有些手舞足蹈起来,“妈再去给你盛一碗!吐了也得喝!吐了再喝!为了孩子,忍着点!”
司马茜趴在冰冷的马桶边缘,听着婆婆那充满喜悦和笃定的声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窜上来,瞬间冻结了西肢百骸。她不是为了孩子吐!她是被那该死的药和这碗油腻的汤害的!可是…她该怎么解释?说她在偷偷吃来历不明的“包生男”药?说这一切很可能是个骗局?说她的身体正被那些药丸折磨?
巨大的委屈、恐惧、身体的不适和谎言带来的窒息感,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越收越紧。她剧烈地喘息着,泪水混合着胃液,狼狈地流了满脸。
婆婆看她吐得实在厉害,终于没再逼她立刻喝汤,只是絮叨着“怀孩子都这样”,然后勤快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又去厨房重新盛汤,嘴里还哼着更欢快的小调。
司马茜虚弱地扶着墙站起来,走到洗脸池边,打开水龙头,用冷水一遍遍冲洗着脸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冰凉的水流刺激着皮肤,稍微驱散了一点眩晕感。她看着镜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眼窝深陷、狼狈不堪的自己,眼神空洞而绝望。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婆婆正抱着她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洗的工作服,准备放进洗衣机。那件油腻的制服口袋里,赫然露出了半截白色的塑料药瓶!正是那“送子金丹”!
司马茜的心脏骤然停跳!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她像被一道闪电劈中,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只见婆婆的动作顿了一下,显然也摸到了口袋里的硬物。她疑惑地掏出了那个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药瓶,凑到眼前,眯着眼仔细看。瓶身上只有那张简陋的打印标签:“送子金丹·一日三次·每次三粒”。
婆婆浑浊的老眼盯着那几个字,眉头先是疑惑地皱起,随即,一丝恍然和难以抑制的巨大狂喜猛地在她脸上绽开!她抬起头,看向镜子前脸色惨白、浑身僵硬的司马茜,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原来如此”的了然和欣慰!
“哎呀!茜茜!”婆婆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惊喜,扬了扬手里的药瓶,“你这孩子!偷偷吃药了是不是?是妈错怪你了!原来你早就上心了!在吃助孕的药了!这就对了!这就对了!”她快步走过来,把药瓶塞回司马茜手里,还用力拍了拍她的手背,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好孩子!妈就知道你懂事!为了老周家,你受委屈了!这药…效果怎么样?感觉有了没?”
司马茜像一尊石雕,僵硬地握着那个冰冷的药瓶。婆婆那灼热的目光,那充满“理解”和“赞许”的话语,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尖叫。她想解释,想尖叫,想告诉婆婆这药来路不明,她吃了很难受!可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婆婆却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和害羞,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别不好意思!这是好事!大好事!药继续吃!汤也得喝!双管齐下!妈以后天天给你炖汤!保证把我的大孙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她喜滋滋地转身,哼着歌继续去厨房忙活了,仿佛己经看到了胖孙子的模样。
司马茜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带来无尽痛苦和谎言的药瓶,听着厨房里传来的、婆婆充满希望和干净的忙碌声响,闻着那再次弥漫开来的、令人作呕的油腻鸡汤味,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处诉说的绝望和苦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彻底淹没。
她缓缓低下头,看着手里那个白色的、如同毒瘤般的药瓶。瓶身上那行简陋的打印字,此刻仿佛变成了狰狞的嘲笑——“送子金丹”?它送来的,是希望,还是将她拖入更黑暗深渊的诅咒?
身体深处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隐痛,再次悄然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