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大雪依然在下。
胤禛一天后才回到狮子园中。
姝宁见他满脸疲惫萧索之色,也没多问,给他递了杯茶。
至于结果如何,她心里早己有数,大阿哥胤諟口出狂言被圈禁,太子胤礽都被看管,只是不知十三爷如何?
十三爷莫名其妙地在这之后失宠,没了记载,只是不知到底如何?但她见胤禛神色,也不敢问,只是沉默着同他一并坐着。
胤禛沉思片刻,重重将茶盏磕在案上:“这太子位,这龙椅”——他目光扫过案几上的素白瓷瓶,喉间溢出一声冷嗤:“看着在顶上,在云端里,却不知这登天梯是用多少枯骨垫上去的。”
他垂眸拨弄着拇指上的翡翠板指:“昨个儿皇阿玛召兄弟们一起,三哥将大哥用巫蛊魇镇太子之事告发,呵,他竟往毓庆宫放那魇镇的东西害亲兄弟!又当着哥几个的面上说帮皇阿玛除掉太子。”
“这权力啊...“他忽然抬眼,瞳孔里映着屋里摇曳不定的烛火火光,“能把人逼成吃人的恶鬼。“
“万岁爷身子如何?”姝宁问道。
“皇阿玛倒没如之前那样气,吩咐关押了大哥,发话他永无继位可能。”胤禛喝了口茶:“你猜大哥说什么?”
“他得知自己没有可能后,竟然当即保举八弟。皇阿玛那脸色,当真难看极了!”
“大阿哥时得意过了头,其实万岁爷与太子父子情分还未尽....对了,十三爷怎么样了?”姝宁问道。
“皇阿玛让十三弟陪着太子,同吃同住。现在一齐在戒得所,吃穿一应俱全,除了不能自由外出,其他倒是一点罪也没遭。”胤禛道。
“那就好...此时倒还没什么,若太子真失了圣心,你和十三爷要及时抽身。”姝宁长舒了一口气。
胤禛凤目炯炯地看着姝宁:“听起来这朝堂之事,你倒很懂?”
姝宁被他盯得心中一紧,转了转手中帕子:“没有...没有,只不过在万岁旁耳濡目染,你就当我瞎说。”
清朝得了前朝的教训,严厉禁止女人和宦官干政,可最后还不是葬送在慈溪太后手上?慈禧太后也是死后仍遭李莲英盗墓毁尸,呵,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姝宁不禁打了个寒噤。
花团锦绣之下,己经有了蟑螂虱子的苗头。
“爷还没问你,那天早上,为什么皇阿玛将你放了出去?你见了我,又是那样的神情?是你伺候得不好么?”胤禛凑近她,将温热的呼吸打在她脸上,问道。
“没有,只是我太困了,李公公便让我出来。”姝宁的睫毛不住扑闪躲闪。
胤禛心底一沉,隐约猜到,但一则众皇子跪在外头,半点声音也没听到,姝宁此时好端端地在他府上。
他心思一转,知道这事恐怕可大可小,还是让姝宁回到自己身边。
连日里积压的妒火此刻如火山熔岩爆发一般,他只感觉那些压抑的,难以言说的邪火都想发泄出来。
胤禛一把抱起姝宁,往内室走去。
她是从未有过的主动和热情,令胤禛又惊又怒又喜。
海红纱帐飘摇而动,兰麝暖香袭人,外头飞雪簌簌,粉妆玉琢。
缠绵情意催得人迷离恍惚,待到清醒过来时,只觉恍如隔世。
姝宁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也没有,她也要了他。
胤禛问的那些话,让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天清晨,对着她叫赫舍里氏的康熙。
于是她便头一次主动了些,她感到自己拥有极大的掌控权,那满足感如同一个发胀的迪士尼漂亮气球,充满了心里,她想到胤禛在自己手里欲死还生的情景,勉力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回味无穷。
怪不得男人喜欢劝良人下海,保从良,原来有这样大的乐趣。
只是...姝宁为难地低头看了看自己上身,依然坠得生疼,照这样下去,一时半会儿是断不了奶了。
她坐起身来,披了锦缎夹袄赏起雪来,不知儿子怎么样了?
胤禛给起了小名,叫元寿,这名字真是跟老头子差不多!哪里能对这个奶娃娃叫得出口?
可若让她起名,她却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总不能把儿子叫章总吧?
想到此处,姝宁噗嗤一笑,心境立时从波云诡谲的九子夺嫡中探了出来,去想后宅养娃的那些琐事来。
热河行宫及京中留守的大臣们均接到康熙下发的十月三十日巳时入京诏谕,在热河的时间仅剩五天时日。
此次出塞,风云巨变,一口气三个阿哥被关押着回京,太子被废在即,天子雷霆之怒接二连三,教人不知如何是好。
姝宁不耐烦想这些事了,她己经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胤禛,以他的聪明才智,回去必会保太子。
她找来白芷,让她准备火锅,这样的天,围在屋子里吃火锅最是合适。
“这肉哇,片得一定要薄,再来点羊尾油润锅。还有,清汤里放些花椒,姜片,葱段驱寒,若是有干虾米最好,可以加进去提鲜。”姝宁说着,吞了吞口水。
“至于素菜,若这个时节没有什么新鲜的,便切些土豆片,干蘑菇,还有白菜来。调料是芝麻酱,香油,花椒油和油辣椒,若是方便,蒜末和醋也备些吧!”姝宁一样样点着菜。
白芷用心记了,命人去通知膳房。
阿哥们若是在热河有赏赐的园子,则住在园子里,若是没有,则住在内务府统一调配的官房之中。
胤禛的狮子园算极体面的居所,姝宁算跟着沾光。
姝宁仍旧没忍住,亲自带了白芷跑到膳房去看备菜,顺道指手画脚一番。
膳房的厨子们见她来了,反倒开心,毕竟她亲自过目指挥的,总比做好之后不合胃口重新来过的主子要强上许多。
“这次吃锅子,咱们等你家雍王爷回来了再开饭。”姝宁似笑非笑地对白芷道。
白芷脸上一红,喃喃道:“主子,奴婢是您的奴婢...”
待胤禛回来,热乎乎的火锅和银碳都己经上了桌,见他到了,切好的牛羊肉和素材调料也被端了上来。
胤禛头一次见到多了这些新奇的调料,又见姝宁命人准备的锅底肉菜,不由得食指大动。
两人大快朵颐吃了一顿,均觉五饱六足,望着窗外大雪纷飞,不知有多惬意。
胤禛漱了口,舒舒服服地靠在大迎枕上看书,姝宁在侧摆弄她那些中药,悠悠药香,舒服得很。
到了晚上,姝宁身旁便长了个黏皮糖一样的西爷。
云雨初歇,外头竟有人敲门。
“西爷,万岁爷着太监来传话,请您去陪太子爷、大阿哥和十三阿哥。”是狗儿的声音。
胤禛惊得一愣,连沐浴也顾不上,道:“是单叫我一个人?还是有旁的阿哥?”
“奴才没问,传旨的未提,只说是万岁爷着人来请您去一趟。”狗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