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的晨雾还未散尽,总督府内烛火摇曳。桂宝垂手立于毛东珠身侧,压低声音道:“太后,江神庙供奉的江神最是灵验,此时天未亮,正是祈福的好时机,若能微服前往,更显诚意。” 毛东珠凤眼微眯,瞬间明白他的用意 —— 避开众人耳目,正是安排会面的良机。她抬手抚了抚鬓边东珠,对着候在门外的总督额毛乐沉声道:“本宫要去江神庙上香,无需派兵,只带桂公公一人便够。”
额毛乐欲言又止,终究不敢违逆,只能躬身应下。
毛东珠与桂宝更换普通人的衣服,乘着马车,在晨雾中缓缓前行。行至江神庙所在的江边山下,桂宝借口查看路况下了车,假装是普通客人进离山下不远的渡口,临江仙客栈。
片刻后,他带着一袭黑衣的朱薇娖出了客栈,两人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一前一后朝着江神庙而去。
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斑驳石阶。
江神庙内,毛东珠一身劲装,周身隐隐有一股凌厉气息流转。
桂宝带着朱薇娖踏入庙中,朱薇娖一袭灰袍,头包蒙古波斯巾,虽然独臂却身姿挺拔,腰间软剑剑柄古朴。
桂宝上前一步,道:“长平公主殿下,这位是前大明总兵毛文龙独女,毛东珠是也。”
又转向毛东珠,“毛东珠小姐,这是大明长平公主朱薇娖殿下,独臂神尼之名江湖无人不知,她的铁剑门功夫出神入化,精妙无双。”
朱薇娖眼神一凛,毛东珠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就在桂宝以为二人会大打出手之时。
毛东珠并未如预想般发难,只是深深凝视着眼前独臂的长平公主,和她的光头。轻声开口:“京城陷落二十五年了,长平公主,当年城破时,你可曾想过,大明会是这般结局?”
朱薇娖微微一顿,而后缓缓呼吸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沧桑:“毛姑娘,我曾无数次在梦中回到那一日,看着父皇自缢,看着大明江山崩塌。那时的我,满心皆是恨。可历经这许多年,我才知,恨,解决不了任何事。”
毛东珠闻言,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抚过心口的伤疤:“是父亲被枉杀的消息传到京师那日,我拼死护着要自杀的母亲。那时的我,只恨袁崇焕,恨崇祯。可如今细细想来,父亲驻守皮岛,逐渐自傲,不听属下之劝,孤身犯险,才被枉杀。大明的衰败,又岂是一人之过?”
朱薇娖上前几步,独臂抬起,轻轻握住毛东珠的玉手:“阉党霍乱朝纲,文武官员争权夺利,各地藩王贪图享乐,百姓民不聊生。李自成,满清的入关,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几根稻草。我们大明,早就从内里腐朽了。”
毛东珠点头,眼中泛起泪光:“是啊,这些年,我在清廷假扮太后,见遍了朝堂的尔虞我诈。康熙虽年少,却手段狠辣。可再看看我们汉人,却还在内斗不休。”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拼了大半的西十二章经,隐约是地图,“这是 鞑子留下的藏宝图,还差三张就能拼全,到时我们启出宝藏,号召天下义士仁人,重铸神州。”
朱薇娖道:“我的徒儿阿珂其实正是李闯之女,乃是他当年祸乱京城时,与陈圆圆所生的孽种,我知道他手中有一本西十二章经,其中当有一张藏宝图。我可以去寻找出来,我多年来己经暗中访得他和陈圆圆正藏身在湘西五陵源山区。”
“李闯可真会享受,那桃花源所在?。哼~”毛东珠怒道。
桂宝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眼眶微微。
他轻轻散去紧张的内力,走到两人中间:“公主,小姐,如今满清统治中原,汉人百姓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与其沉浸在过去的恩怨,不如携手,为天下百姓谋一条出路。”
毛东珠和朱薇娖对视一眼,而后同时伸出手,紧紧抱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朱薇娖并没有挑明桂宝的永历儿子身份。女人的心思,永远无法说清。
桂宝走到庙外,隐约听到庙里出来神秘的打斗声,也许她们在比试谁的功夫更强吧,毕竟都是江湖儿女,她们想领教一下对方的功夫也是可以理解的,桂宝决定不打扰两人的秘密了。
江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碎瓦残片,远处额毛乐总督的清军水师人马操练的号角声依旧清晰。 桂宝知道,这是康熙为防范吴三桂人马做的准备。
良久之后,二人娇羞的从江神庙出来。
一人拧起桂宝的一只耳朵来,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下山去了。
桂宝不明所以,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是夜,桂宝再去临江仙客栈找朱薇娖时,老板告诉他,那些女人下午己经过江去了。
桂宝只能回总督府。
毛东珠没有告诉他到底她们在庙里说了什么,干了什么,而是淡淡说道:“我们明天过江,额毛乐总督己经准备好了渡船。一路顺着湘江南下,可能要十来天都在船上渡过。”
要坐船先要从江陵到洞庭湖,在从洞庭湖进入湘江,然后沿湘江前往长沙,再从长沙前往沅江。最后沿沅江前往镇远就进入贵州了,光水路就需要二三十天。
虽然很难,但是大家都不缺时间,反而因为要坐船都很兴奋。
江陵渡口旌旗蔽日,五十艘雕花木船首尾相连,船头悬着的红绸灯笼在江风中晃出一片艳色。其中一艘还装着建宁非要带来的两只奶牛。
建宁公主倚着朱漆栏杆,凤冠上的东珠随着动作轻颤,忽然将茶盏重重一搁:“这船比马车块多了,啊!”
她话音未落,甲板突然传来震动,船队驶入长江主航道时,一天后便进入了洞庭湖。
八月湖水平,涵虚混太清。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又过了两三天,接着转到常德,再两天后,经过桃源时,桂宝悄悄下了船。
他一连好几天晚上努力在毛东珠身上下功夫,己经知道了朱薇娖她们去了桃源山区找李闯了。而且明白自己与公主的事情己经被毛东珠知道了,当然公主也知道他和毛东珠的事情了。
毛东珠立在舱门前,“这狗太监,竟然跟自己的堂姐…”毛东珠脸蛋红通通的,想起神庙中长平公主的娇柔造作,久久无语,望着两岸渐次后退的芦苇荡出了神。
“桂公公!”建宁公主的尖嗓门突然从舱内传来,“快进来陪本公主玩!”毛东珠进来说道:“建宁,小桂子有你皇兄交待的要事要办,离开几天。我们在前方贵阳与他相会。”
“哼,他一定有事瞒着我。母后,你是不是也有事情瞒着我?”建宁公主怀疑的目光让毛东珠有点害怕,连忙给她讲起了江湖故事,“建宁,娘给你说一个故事,从前有一个女侠,她专门行侠仗义,杀贪官,劫为富不仁的钱去救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