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城中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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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猫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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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霓虹城中雏鸟
作者:
江海卫兵
本章字数:
9724
更新时间:
2025-06-26

南江市深冬的夜,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冰。寒风卷着沙砾般的雪粒子,在城中村低矮、拥挤、如同迷宫般的巷道里尖啸穿梭,抽打在斑驳脱落的墙皮上,发出“啪啪”的脆响。空气冷得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白气,仿佛肺腑都要被冻结。

夏侯北蜷缩在自家那间不足十平米、如同冰窖般的出租屋角落。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泡悬在低矮的房梁下,光线吝啬地洒下,勉强照亮方寸之地。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过期药膏和一种深入骨髓的霉味。父亲夏侯渊在靠墙那张用砖头垫着腿的旧木板床上,发出沉重而断续的鼾声,蜡黄的脸上眉头紧锁,即使在睡梦中,那条打着厚重、脏污石膏的伤腿带来的痛苦,也未曾远离。

夏侯北没有睡。他盘腿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体因为寒冷和疲惫而微微发抖。他面前摊开着一本翻得卷了边、沾着点点油污的物理习题集。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微微颤抖着。一道关于电磁感应与复杂电路结合的大题,像一头拦路的凶兽,横亘在他面前。思路卡在一个关键的节点上,如同陷入泥沼。昨晚在工地透支的体力尚未恢复,此刻大脑像灌满了沉重的铅块,运转艰难。额角那块青紫的瘀伤隐隐作痛,右手小臂肌肉拉伤的地方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酸痛,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让他倒抽一口冷气。

他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眼前的迷雾,却感觉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上了铅坠。窗外呼啸的寒风,父亲沉重的呼吸,还有心底那如同毒蛇般缠绕的、对庞大医疗费和学费的恐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窒息感越来越强。

就在这时,枕边那个屏幕碎裂、边缘磨损的廉价老人机,屏幕骤然亮起!刺耳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震动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响!

“嗡嗡嗡——!!!”

夏侯北浑身猛地一激灵!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是工头老赵!这个时间到来,绝无好事!他手忙脚乱地一把抓起手机,拇指因为紧张而僵硬,划了好几次才接通。

“喂?赵……赵哥?”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刻意压低而干涩发颤。

“小北!操!你他妈死哪去了?!” 听筒里传来工头老赵粗鲁、暴躁、带着浓重烟酒味的咆哮,震得夏侯北耳膜嗡嗡作响,“东区三号塔吊下面那堆螺纹钢!天亮之前必须全部给我码到西区料场去!明天一早商砼车就要进场!耽误了工期,老子扒了你的皮!听见没有?!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过来!”

根本不给夏侯北任何解释或犹豫的机会,电话被粗暴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在死寂的房间里空洞地回响。

“嘟…嘟…嘟……”

夏侯北握着那部冰冷的手机,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床上沉睡的父亲。父亲在梦中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发出一声痛苦而模糊的呓语。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巨大压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夏侯北最后一点犹豫!习题集?高考?未来?在父亲可能残废的腿和眼前这催命般的电话面前,都变得苍白而可笑!他猛地站起身,动作牵扯到手臂的伤处,疼得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他顾不上这些了。

他像一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动作迅捷而无声地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旧的帆布工具包。里面塞着一件沾满水泥点子和铁锈的、洗得发硬的旧工服,一双磨得几乎露底的劳保鞋。他飞快地脱下身上单薄的校服(动作牵扯到拉伤的手臂,又是一阵龇牙咧嘴),换上那身散发着汗臭和灰尘气息的工装。冰冷的布料贴在皮肤上,激起一阵寒颤。最后,他拿起桌上那顶同样破旧、沾着油污的黄色安全帽,重重地扣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额角的瘀伤和那双在昏暗中闪烁着决绝光芒的黑眼睛。

他没有再看父亲一眼,也没有再看一眼地上摊开的习题集。他像一道沉默的、融入夜色的影子,拉开那扇吱呀作响、薄如纸板的木门,一头扎进了外面如同冰窖般、风雪肆虐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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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明星中学的晚自习,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巨大的玻璃幕墙隔绝了外面的严寒和黑暗,却隔不开里面那令人窒息的、名为“高考”的压力。高一年级办公室却亮着灯。班主任王老师看着桌面上那张被揉皱又摊平、最终没有被提交的退学申请表,眉头紧锁。夏侯北今天下午又没来上课!电话也打不通!这孩子……到底在干什么?她想起夏侯北额角的伤,想起他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她。犹豫再三,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夏侯北那个始终无法接通的号码……

与此同时,高一(3)班的教室里。西门倩端坐在课桌前,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她面前摊开的是一份难度极高的化学竞赛模拟卷,但她握着笔的手却罕见地有些僵硬,笔尖久久没有落下。她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斜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夏侯北的位置。镜片后的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她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了夏侯北的通讯录界面,上面显示着最后一条未接通的呼叫记录。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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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远·未来城”建筑工地。巨大的探照灯如同怪兽的眼睛,将夜晚的工地照得一片惨白,更添几分冰冷和诡异。机器的轰鸣声、金属的碰撞声、工人的吆喝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震耳欲聋的、永不停歇的工业噪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水泥粉尘、铁锈味和汗水的酸臭。

夏侯北弓着腰,混杂在一群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成年工人中间,像一只误入狼群的幼兽。他戴着那顶压得很低的黄色安全帽,脸上蹭着灰黑的污迹,试图最大限度地隐藏自己过分年轻和单薄的身形。工头老赵叼着烟,叉着腰站在一堆小山般高的、闪着冰冷寒光的螺纹钢筋旁,唾沫横飞地指挥着。

“都他妈手脚麻利点!天亮前搬不完,都别想拿工钱!” 老赵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人群,最后落在夏侯北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怀疑,“那个谁!戴黄帽子的!发什么呆?!就你!去那边!跟老李搭把手,抬那捆最粗的!”

夏侯北的心猛地一沉!最粗的那捆螺纹钢!每一根都有拇指粗细,近十米长!捆在一起,重量绝对超过两百斤!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依旧隐隐作痛、使不上全力的右臂,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磨蹭什么?!不想干了滚蛋!” 老赵不耐烦地吼了一声。

滚蛋?失去这份工钱?父亲的医药费怎么办?夏侯北猛地咬紧牙关,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他不再犹豫,低着头,快步走向那堆如同钢铁巨蟒般的钢筋。一个身材敦实、满脸沧桑的老工人(老李)己经等在那里,看到夏侯北过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和不易察觉的同情,但更多的是麻木。

“娃儿……行不行?不行别硬撑……” 老李的声音沙哑低沉。

“行!” 夏侯北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弯下腰,和老李一起,将沉重的铁钩挂在那捆钢筋的两端。冰冷的钢铁触感透过薄薄的手套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老李低喝一声:“起!”

夏侯北猛地发力!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一股巨大的、撕裂般的剧痛瞬间从他拉伤的右臂肌肉深处爆炸开来!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他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那捆钢筋仅仅被抬起了一小截,便重重地落回地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都微微发颤!

“操!废物!连捆钢筋都抬不动?!要你有什么用?!” 老赵的怒骂如同鞭子抽来。周围几个工人投来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

巨大的屈辱感和身体的剧痛,让夏侯北的脸瞬间涨红,又在下一秒褪尽血色!他死死咬着牙,牙龈几乎要渗出血来!不行!不能倒下!他猛地吸了一口混杂着粉尘和铁锈味的冰冷空气,那刺鼻的味道呛得他肺部生疼!

“再来!” 他低吼一声,声音嘶哑。这一次,他不再试图依靠受伤的右臂,而是将身体所有的重量和力气都灌注到左半边身体!他用肩膀死死顶住钢筋,左腿深深蹬入冰冷的泥地,腰腹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以一种近乎扭曲的姿态,配合着老李的节奏,再次发力!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负伤般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

那捆沉重的钢筋,终于被两人摇摇晃晃地抬离了地面!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右臂的剧痛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啃噬着他的意志!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疯狂流淌,模糊了视线,混合着脸上的污迹,流进嘴里,带着苦涩的咸腥味。沉重的钢筋压得他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肺部像被撕裂般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脚下的泥地湿滑冰冷,好几次他踉跄着差点摔倒,全靠一股不屈的意志死死支撑!安全帽的系带勒得他下颌生疼,眼前阵阵发黑,视野边缘闪烁着扭曲的光斑。他死死咬着下唇,用疼痛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心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燃烧:撑住!为了爸的腿!撑住!

时间在剧痛和极限的体力消耗中变得无比漫长。一捆,又一捆……当他和老李终于将最后一捆沉重的钢筋摇摇晃晃地码放到指定的西区料场时,夏侯北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肌肉酸痛得如同被无数只蚂蚁啃噬。他扶着冰冷的钢筋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右臂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汗水早己浸透了里层的衣服,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寒风一吹,透骨的凉意让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小子……还行吧?” 老李喘着粗气,看着夏侯北惨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身体,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担忧。

夏侯北想摇头,却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回应。就在这时,工头老赵叼着烟,晃悠着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小叠皱巴巴的钞票。

“喏,今晚的工钱!” 老赵将几张钞票随手甩给老李,目光扫过形容狼狈、几乎站不稳的夏侯北,嘴角勾起一丝鄙夷的弧度,“至于你……” 他故意拉长了语调,眼神像打量一件劣质商品,“看你小子细皮嫩肉的,也干不了重活。抬几捆钢筋就这德性?算你……算你半个工吧!” 说着,他极其吝啬地从自己油腻的钱包里抽出两张皱巴巴的、沾着污渍的五十元钞票,像打发乞丐一样,随手扔在夏侯北脚边的泥地上!

两张五十!一百块!

这与他应得的工钱相差甚远!这是赤裸裸的克扣和羞辱!

一股混杂着巨大屈辱、愤怒和绝望的火焰,猛地从夏侯北心底窜起!烧得他双目赤红!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两张肮脏的钞票,又猛地抬头看向老赵那张写满刻薄和不屑的脸!他想冲上去揪住对方的衣领怒吼!想质问这他妈算什么?!他拼了命抬起的那些钢筋,难道只值这一百块吗?!

然而,父亲夏侯渊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医院催缴单上那串冰冷的天文数字、还有家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这些画面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和愤怒。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膛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剧烈起伏着,牵动着右臂的伤处,带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麻木,弯下了那早己不堪重负的腰。冰冷的、沾满泥污的手指,颤抖着,伸向地上那两张肮脏的、被随意丢弃的钞票。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冰凉的纸面时——

“呜——!!!”

一阵尖锐刺耳、如同防空警报般的巨大鸣笛声,毫无预兆地在工地上空凄厉地炸响!划破了机器的轰鸣和寒风的呼啸!

紧接着,是塔吊操作员惊恐到变形的嘶吼,通过高音喇叭传遍整个工地:

“躲开——!!!下面的人快躲开——!!!挂钩脱了——!!!”

轰——!!!

如同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在夏侯北斜上方几十米高的地方,那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塔吊吊臂上,一个巨大的、用来固定混凝土预制板的钢铁挂钩,在所有人惊恐万状的木光中,毫无征兆地崩裂、脱落!沉重的钢铁构件如同失控的陨石,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下方——正是夏侯北和老李刚刚码放好钢筋的料场区域——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坠落!!!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夏侯北正保持着弯腰捡钱的姿势,巨大的死亡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将他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意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他猛地抬起头!

视野里,只有那团在惨白探照灯光下急速放大、带着毁灭气息的钢铁黑影!遮蔽了整个天空!死亡的尖啸充斥耳膜!

躲?往哪里躲?!

巨大的绝望和本能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如同被钉死在原地!

他甚至能看清那钢铁构件上斑驳的铁锈和冰冷的棱角!能感受到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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